直至此刻，漢斯才終於意識到，今晚的暗殺並不是金的臨時起意，而是一場有計劃有組織的行動，他們計劃周密、準備充分，也不知究竟籌備了多久，才能如此順利地進入他的房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自己除掉。

而他，也終究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了代價。

懷著無儘的不甘與悔意，漢斯睜著雙眼，漸漸停止了呼吸。

看著癱軟在地的漢斯，金仿佛才終於回過了神，冷硬的表情褪去，他操控著早已僵硬的手指鬆開了匕首，低頭看向手心粘稠的血，呆愣地站在了原地。

儘管他已經打過無數場以命相博的比賽，殺掉的異種數不勝數，但殺人……這是第一次。

“恭喜你。”長安溫和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及時地將金從恍惚中拉了回來，“為自己報仇了。”

“對。”金晃了晃腦袋，將心中的那點不適通通甩了出去，他拿起攝像頭對準漢斯造價不菲的機械義肢，語氣又恢複成熟悉的歡快：“長安哥，你看看都需要什麼，我拆回去帶給你。”

長安透過屏幕認真辨認了半晌，最後指揮著金將義肢的所有核心零件都拆了下來。

那邊金忙著“毀屍滅跡”的功夫，長安回頭看向希爾達，笑著道：“等金回來，我用那些零件給你的刀做個升級。”

“你自己留著用。”希爾達不讚同地搖搖頭，“那個西恩特來路不明，你多做些準備防身。”

先前從五層回來後，長安就找到了希爾達和金，跟他們如實說了自己要走的事。

儘管舍不得長安，但他們也清楚地知道，離彆是這個世界的常態，與其傷心難過，倒不如多打幾場比賽，努力追趕上他的步伐。

長安明白小姑娘的擔心，聞言微笑著拍了拍希爾達的腦袋：“不用擔心我。”

他指了指旁邊的艾文：“我還有艾文呢。”

聽到他提起自己，艾文便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簡陋的金屬腦袋對著希爾達優雅一點，若不是他此時的外型實在太過滑稽，看上去倒真像個十足的紳士。

“好吧。”希爾達表示妥協，不得不承認，在她心裡，艾文的實力的確是毋庸置疑的。

正交談著，房門便被人從外麵用腳推開，幾人偏頭看去，就見金正費力地抱著一堆金屬零件朝屋子裡擠，見他們看過來，立刻招呼道：“快來幫幫忙！”

長安和希爾達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零件，“處理好了嗎？”長安問他。

“放心。”金笑了一下：“機械臂突然失靈，可憐的漢斯不幸被噩巫撕碎了。”

“那就好。”

見金一身腥臭的血，長安指了指旁邊的衛生間示意他：“先去洗個澡吧。”

金笑眯眯地應了，看樣子已經徹底從第一次殺人的不適中走了出來。

“你的刀拿來。”長安將零件堆在地上，朝希爾達勾了勾手：“我給你改一改。”

希爾達將放在床尾的砍刀拿來遞給他。

長安戴上護目的眼鏡，一邊低頭開始乾活，一邊打發她走：“行了，回去睡覺吧。”

希爾達走到門邊，又不放心地回頭強調：“不要一個人偷偷走。”

長安手上動作未停，嘴角卻揚起無奈的笑——居然被這小丫頭發現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無奈點頭：“走之前會和你們打招呼的。”

再三保證後，希爾達才終於將信將疑地離開。

衛生間傳來輕快的哼歌聲，長安笑著搖搖頭，修長的手指穿梭於零件中，熟練地將希爾達的刀重新拆分組裝。

艾文操縱著不甚靈活的身體，將長安的行李收攏在背包裡，和剛來黑約市時一樣，他的東西依舊少得可憐，占了背包大部分的，還是賭場的孩子們送給艾文的小衣服，它們都被長安洗得乾乾淨淨，整齊地疊放在包裡，還貼心地罩了層防塵袋。

反觀他自己，始終是那兩套衣服，輪換著洗得發白，平時比賽扯壞了哪裡，就簡單地在上麵打個補丁，若不是靠那張臉撐著，估計走到大街上都會被好心人扔幾個聯邦幣。

“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安靜的房間裡響起長安的聲音，艾文看過去，清瘦的少年正低頭接著電線，雖然看不清表情，但從眼尾也能看出滿滿的笑意：“明明很安靜，但卻不覺得冷清。”

他說：“像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