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隔壁係有個學長在三個月前出了車禍去世了,不然這畢業典禮講話本該也有他的一份。唉,世事無常啊。
聽到旁邊有個同學說,那個學長以前和他關係特彆好。
2042.7.14 天氣晴朗,但我一點也不熱~
阿爾卑斯山真的很美,沒想到夏天我也能見到雪了。
他也和我一起來了,不過我一直在滑雪的地方玩,他一個人站在護欄邊上,沉默地看著那些縱深的山穀。
他看上去好像並不是特彆開心。
我小聲和他說,他特彆像陽光照耀下阿爾卑斯山頂上溫暖的雪。
但他隻是笑了一下,低聲地說了一句話,我沒怎麼細想,就拉他去滑雪了。
向山下衝去的時候,我興奮地大聲尖叫,但在偏頭看他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神色有點憂鬱。
我想起他剛說的那句奇怪的話。
“你也很像他。”
他是誰呢?我心裡不知為何有些隱約的不安。
2042.7.28 小雨滴滴答答的,有些紛擾
回來之後,他天天泡在圖書館寫論文,幾天才能見到他一次,真不高興。
不過我們每天都有好幾通電話聯係。
昨天他來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抱著我,把臉貼在我的左胸前,聽我的心跳。我安靜地讓他抱著,過了一段時間,突然發現衣服有點濕潤。
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沒事,有感而發。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我總覺得他有什麼秘密隱藏著沒有告訴我,像一顆釘子一樣釘在我們中間。
但我不敢問他。
我怕我問了……可能會失去他。
2042.8.10 大雨
我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我以為那隻是一顆小小的釘子,沒想到卻是萬丈深淵。
上學期一個未頒布的獎項發下來了,他去學校領獎,我和他一起去。大禮堂裡沒什麼人,隻有幾個領導和常住在學校裡的學生來參與了頒獎。
這大概也是他可以哭得那樣歇斯底裡的原因吧。
早上我們一起去學校,他一路上都很沉默,我努力想逗他開心,但他隻是勉強地笑笑。我沒想到他情緒崩潰的如此突然。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感覺我的世界在一瞬間顛覆了。也許並不是一瞬間,是我未能及早察覺。
我看著他抱著發下來的獎狀失聲痛哭,那一刻他好像離我很近,又離我很遠。
那獎狀上印著他和另一個人的照片。那人穿著白襯衫,嘴角微微挑起,笑容溫暖得就像那天山頂上溫柔而熱烈的陽光。
他的在場的朋友告訴我,這個獎項是他和那人合作拿下的。他們曾是學校裡最令人豔羨的一對情侶,格外優異又彼此深愛。雖然是同性,但從來沒因此遭到過任何的歧視,他們收獲的祝福絲毫不比人少。
本來他們前途無量來日方長,但那人卻永遠的留在了今年的春夏之交。那天早上陽光很好,一輛突如其來的醉駕的卡車毀了他所有還未來到的前程。
那人生前說過,如果他有一天死去,先將他的遺體捐掉能捐的部分,剩下的燒為骨灰撒在海裡,他的靈魂就可以隨海水去任何他未曾去過的地方。
可能誰都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突然,甚至來不及說一聲再見。
而那人的心臟,此刻正在我的胸腔裡兢兢業業地跳動著。
我被這個消息砸傻了。
他的室友讓我先走。走吧,我還能去哪兒呢?
我坐在回家的車上,看著窗外大雨傾盆。雨滴從人們的傘蓋上、從樹葉上落下來。街道啊,樹啊,傘啊,它們都很傷心的。可能它們也恨這雨水,還沒有做好準備,就淋得徹骨冰寒。
2042.8.26 太陽很大,晃得我有點睜不開眼
他走了。
那天從學校走了之後我就再沒聯係過他,他也沒給我打過電話。我以為他和我想的一樣,我們可能都需要冷靜一下。
沒想到下次再聽到他的消息,卻已經是噩耗。
他跳海的那天下午,海風很大,太陽被層雲掩住了光芒。海灘上沒什麼人,他一個人攀上海邊的岩石,縱身一躍。
他恨我嗎?我不知道。
想必他是恨我的吧。我本來早就該離開了,但這心臟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說得難聽點,我總覺得我的命是從那個人的手裡偷過來的。但我又沒法不怨他,說來也可笑。我有什麼資格怨他呢?如果他當初不來看我,我可能會毫無所覺地快樂地活著,我永遠也不會得知真相。我不會知道在我的重生背後,有些人失去了什麼。
有時候我寧願不要得知這麼痛苦的真相。也許他會像今天這樣,一個人隨著那人離開。我心安理得地帶著這顆心臟活下去,我永遠都不會知道。
事已至此,我卻說不出這樣涼薄的話語。我曾經深愛過他,我曾經也想要好好對待這段感情。如今剩一地狼藉,隻好痛恨自己為什麼這樣無能為力。
但這分明錯不在我,也不在他們。
不知道海風能不能把他托起來,帶到太陽升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