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明 伽藍之外,你真的自願還俗?……(1 / 2)

蓮花吟 朱知岱 3552 字 10個月前

“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十四歲。

這個年齡不會很大,也不會很小。當時是春日。他站在薔薇花下,風一吹。花瓣就落在他瘦弱的肩上。”

“你覺得我對他有迷戀嗎?無論多少年,無論後來他經曆了怎樣的拓忑坎坷,身軀再怎樣被陷入泥土渾身汙垢,在我心目中,回想起他的樣子來,永遠是他素衣單薄在春日裡站在薔薇花下的樣子。”

說完,說的人陷入沉思。

“那年,元嬰三年,那一年是他陷入災難的開始。從他的角度看,自己好好的待在清和寺做一個退居塵世的和尚,誰料被前來進香的攝政王看中,硬把他搶出了寺廟,落儘這權謀勾鬥永不絕的宮廷之中,做一個男人的臠寵。

大概他也永遠不知道,為何此後那麼多年,我的叔父對他陷入如此長久的迷戀。”

“這個問題,他不明白,我倒是可以替他回答。那年那個春日,他好好的待在寺廟下念經,也許是經文已斷,他便站了起來,風拂過他的臉頰,帶來清冽的薔薇花香。

那一幕,我第一看見,叔父本站在一旁,看即我的停頓之後,目光亦隨著我看往的那個方向看去,於是,他看見了那個少年。”

說即此,說話的人像是抑製不住笑一般,這笑最後竟分不出究竟有幾分是在真的笑。

“他不懂,就像他不懂為何叔父這麼多年,會對他產生如此深重的迷念,越是深處於權力巔峰的人,越看見世間純粹脆弱的東西,越會產生破壞之感。”

“就像你站在薔薇花下,你的心早已被塵世染的毫無一白,每個人的心最初的時候都是柔軟的,但其實在這世間最惡最奸的人,他們心不是肉做的,是盔甲,是這個世間任何武器都穿不過去的黃金做成的。

可惜啊,他不明白。”

說話的人說至此處竟產生了一絲濃厚的歎息。

“他不明白我的叔父為何對他產生如此濃重的迷戀,他本是和尚,卻因為我的叔父在凡塵濃厚的貪欲被迫還俗,他受儘了天下罵名,他一直亦不明白,為何我的叔父一直時好時壞。”

“是啊,他不明白。更不明白世間除了他那樣純潔白暇的人,還有渾身烏黑心若金剛石般堅硬狠絕的人。”

“我多希望那時的他能夠明白,但是我又知道,如果他明白,他就不是他了,也不是當時站在薔薇花下靜靜誦經的那個少年。”

說的人瞬間沉默起來,似在回憶什麼自己不想再去回想的往事。

“他在清和寺時,被當時玄奘座下第二十八代後人收為徒弟,按理來說,他的生活本來就是平靜而寧和的,他本該過的生活就是普渡眾生,宣揚佛經,講座蓮華。

但這一切,都被我的叔父打斷了,讓他從一個佛祖座下,蓮花座前清淨心台的弟子變為了一個在泥垢中不斷打滾的人。”

“你覺得他會恨嗎?”來的人像是在自言自語,像是已經看太多了這世間的榮祿非凡,已經對這世間情感,金物全都有著一股天然的免疫。

“那天,是元嬰六年,四月初八,佛祖誕辰之日,偌大的高台之上,聚集了無數伽藍高僧。

隻因為,這一天,是他還俗的那日。”

“在漫長的生命鬥爭裡,終究還是我的叔父勝利。有時候,我也在想,權力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這世間的情感,這世間無數無法用金物直接量化的東西,都是可以用權力買到嗎?”

“在他落入宮中,最初他保持著他在清和寺的習性。但你知道,我的叔父。”

話即至此,這人竟有一些難得的停頓,像是想起了某種東西被遏製住了語言。

“我的叔父,他並不是心善之人,換句話說,他的成長經曆,乃至於在成長經曆下培養出的成長習慣。早已讓他的心水火不侵,他殺了很多人,誅過很多人九族,更甚至於背負上無數罵民。

當時朝野有直白的諫臣上書,望他考慮百年之後青史留名,史官手下那隻冷漠無情的筆會如何評判。”

“當時,那位諫臣上言時,我就站在我的叔父旁邊,我看見他輕佻一笑,歲月坎坷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很少,但在他的心上,早已劃過無數刀。”

“那一刻,我有一種感覺,是每次叔父無聲無息想要抹殺一個人在這世上生存痕跡的錯覺。”

“但,你說,世事怎麼就會這樣巧,就在這個時候,他走進了太極殿。

那位諫臣就這樣免過一死。”

牢獄外似乎到了深夜,寒冬的夜晚裡此時靜悄悄的飄著雪,寒風吹了進來,吹過麵前這講述著前塵往事的男人身上。

但他,像是完全已經陷入了回憶,感受不到這世間所有的苦痛。

“叔父當時很高興,按理說,叔父當然應該高興。那個時候,他們似乎鬨了矛盾,其實我也並不知道,他們那個矛盾,我用矛盾這個詞來稱呼,到底合不合適。”

“總之,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