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了好一陣,竇鈺祺一邊用毛巾隨便擦了擦滴水的頭發一邊應道“來了——”,打開門的刹那,臉上的不耐瞬間變成了乖巧。
“鬆先生,你怎麼來了?”
鬆延壓低聲音,做賊似的溜進房間:“找你有事。”
竇鈺祺看他這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哭笑不得:“怎麼了?”
鬆延眼神飄忽不定:“賀隊長說的那件事……我覺得很有搞頭。”
“?”竇鈺祺愣了下,“什麼意思?”
“你應該加入他們。”鬆延強調了下,“特殊救援小隊。”
“可是,我不想去。”竇鈺祺從身後環住他,有些眷戀地蹭了蹭,“我要和鬆先生呆在一塊兒。”
“彆撒嬌。”鬆延拍開他的手,“我說正事。”
於是他放開鬆延,乖乖站在原地盯著他。
鬆延認真道:“你還記得我們當時怎麼說的嗎?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洗掉標記,我們開始新的生活……”
竇鈺祺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
鬆延第一次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氣道:“你知道吧,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弟弟。
“你應該加入特殊救援小隊——而這是你應有的新生活。我打聽過了,隻要成功活下來,後半輩子衣食無憂。而且他們會給你訓練一段時間,你有足夠的時間來適應新生活。”
竇鈺祺低著頭,雙手攀上他的肩,緊得鬆延有些發痛。
“再加上你本就不差,這一路以來,你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裡……”
“鬆先生…到底有沒有在意過我……”
這句話如同一榔頭從天而降,將鬆延砸得有些發懵:“我、我不在意你?”
然後他被氣笑了,怔怔地重複:“我不在意你?”
他要是不在意竇鈺祺,會將媽媽留給自己的手鏈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他?會逆著人流迎著屍群不顧自己衝進學校救他?
他要是不在意竇鈺祺,會忽略自己的心思,隻為了給他安排順意的生活?
鬆延深吸一口氣:“竇鈺祺,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比你大十二歲。十二歲,不是兩歲、三歲、五歲,是整整十二歲——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竇鈺祺仍然低著頭,沒吱聲。
於是鬆延繼續說:“這意味著我小學畢業的時候,你才剛出生;意味著我步入三十歲時,你才上大學;意味著我六十歲,已經是一個糟老頭子的時候,你才四十多歲,正值壯年!竇鈺祺,你現實點吧——和平年代我們沒可能,在這末世之中,我們更沒可能!”
鬆延的聲音越來越大,說到最後,他已經是嘶吼著出聲了。
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控製住眼中即將湧出的酸澀,稍稍冷靜後又說:“你值得更好的生活,應當擁有更好的前途。你會成為一名優秀的特殊部隊成員,在末世結束後,和一位與你同樣優秀的Omega、Beta或者是Alpha結婚,然後生一個孩子。你們看著他長大,然後又一起變老。
“你知道嗎?這才是你應有的生活,而不是和我這個活了幾十年仍然高不成低不就的劣質Omega綁在一起!”
夕陽將天空染得金黃,餘暉灑進屋裡。
窗外傳來孩童的打鬨。
屋內是兩個人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竇鈺祺終於說了第一句話:“鬆先生真的很自私。
“這一路上,鬆先生真的不喜歡和我在一起?真的不享受我對你的喜歡嗎?
“為什麼你總是在思考‘應該做什麼’,而不是你‘想做什麼’?聽聽你內心的真實想法有這麼難嗎?”
過了好一會兒,鬆延儘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穩:“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不要跟我扯什麼成年人,鬆延。”
竇鈺祺抬頭看著他。
鬆延呼吸一滯。
竇鈺祺的眼神看上去很冷靜。既不歇斯底裡,也無絕望失措。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鬆延。
“那是你自己膽小。
“你把我當什麼,狗嗎?摸摸頭就會搖尾巴的寵物?還是你的保護天使?現在到了A市基地,安全了,就想一腳把我踹了?
“我不會再給你丟下我的機會了。”
說完,竇鈺祺摔門而出。
鬆延坐在床邊沒動。
夕陽更紅了,打在鬆延身上,跟血一樣。
訓練基地。
賀知雲一勾腿、一伸手,辛莘便被他按在地上。
辛莘一邊認輸,一邊叫喚著爬起。
賀知雲好笑地看著他道:“走吧,洗個澡去吃飯。”
然而這時,門被推開了。
“賀隊長,有人找——”守衛說。
賀知雲用毛巾擦了擦額間的汗:“請進。”
不出所料,推門而入的正是竇鈺祺。
賀知雲瞥了他一眼:“考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