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命運,往往伴隨崎嶇的危機,你的命運奇詭而閃耀,願你保持清醒。】
【內陸帝國:顯然這是個不請自來的訊息,幽暗、神秘、冰冷,正如旁觀的毒蛇。聽聽他的話,“命運”,有誰能妄稱窺破命運?】
【你的意思是,它很危險?】
【內陸帝國:當然,它的等級不隻是“危險”,那是一條分割神秘與清醒的邊界,我不認為以你現在疲乏的、剛從懵懂中醒來的神經足夠跨越那條線。】
【內陸帝國:哦……疾病的氣味,虛弱、疲弊,帶著昏厥的惡臭,你應該醒過來看看你的狀況,如果你的感官還活著的話。】
【內陸帝國:黑暗可不是永久的歸宿,至少現在不是,光、食物、熱水,你需要那些東西,當然,你保有選擇的自由。】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呢。】
【內陸帝國:聽聽你的話,充滿了懷疑的酸味,我已經不止一次說明過,我與你是一體的。這不過是你泥濘大腦的反饋——一種保衛機製。】
【好吧,但願你沒有騙我。】
“……醒醒!彆睡了!”
霍熒從緊閉眼睫的黑暗中蘇醒,模糊的感官感知到有人正在接近,一個溫暖的、寬大的熱源試圖拍上自己的臉。
【內陸帝國:顯然,他想用暴力手段把你叫醒了。煩躁、恐懼、焦慮……幸運的是,他的恐懼並非針對你,而是彆的什麼。】
霍熒聽見頭腦中“內陸帝國”的聲音,有點像大提琴的男低音饒過耳蝸神經從意識中浮現。
“嘶——怎麼了,這裡是……”她忽略內陸帝國的提示聲,從地上爬起來,她的嗓子乾澀的冒煙,身上正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衫,裸露的雙腿上傷痕累累。
眼前的男人有著一副苦難者的臉,黃土浸潤的褶皺裡飽含一種深切的悲戚。但他銳利的黑眼睛隻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就向下一個昏睡者挪過去。
他沒有多做解釋,隻是重複著剛才叫醒她的舉動。
【內陸帝國:絕望,他的臉上有絕望拂過的痕跡,很輕,看來他有能力度過危機,但並不牢靠。】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處境很危險?】
霍熒一邊與腦海中的男低音對話,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在她身邊並排躺著四五個人,有老有少,從青蔥少年到耄耋的老人,還有西裝革履的精英。
【內陸帝國:我很高興你能看清狀況,並用了“我們”這種稱呼,儘管你我本就是同一個思維。看看你的周圍,平等的選擇,危機沒有偏愛任何人。】
十三個,霍熒默數在場的人數,她是第五個醒過來的。她正處在一片完全空白的空間中,空中碩大的發光倒計時顯示還剩二十分鐘。不遠處幾個人正低聲交談,看到她後衝她揮了揮手。
霍熒順勢走過去,加入這場輕聲的交流會。
“這是……怎麼回事?”她輕聲詢問,用一種疑惑而驚懼的神情。
一個二十出頭、穿著運動服的男生替她解答:“篩選,我們進到篩選中了。”
篩選?霍熒在心中重複了一遍,空蕩蕩的記憶並沒有受到刺激進而告訴她什麼,隻有一個低沉的思維被觸發了:
【內陸帝國:這是個隱秘的共識,他們顯然都明白這兩個字的分量。我不建議貿然詢問,儘管他們並無惡意。】
霍熒斂眉深思,仿佛在消化這個噩耗。一個穿著校服、紮著馬尾辮的女孩接過話題,麵露焦急:
“不是說隻有廢區才有“篩選”嗎?!我家明明在市中心,怎麼會被選中!”
“……我,我也是。”一個幾乎被霍熒忽略的,隻有五六歲的男孩抱緊一隻皮球,囁嚅著,“我在凱旋公園玩,突、突然就被選中了。”
他隨即低下頭,顫抖起來。眼下醒過來的隻有他們四個人,霍熒意識到輪到自己開口了,但她空白的、比A4紙更單薄的記憶根本找不到可供說出的證詞。
【內陸帝國:放輕鬆,他們沒有惡意,但我並不建議暴露你的無知。】
霍熒深深低下頭,不知所措的攥起皺巴巴的衣角,輕聲說:“我也一樣。”
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待看清她短的隻能堪堪遮住屁股的襯衫,和青紫遍布的雙腿,運動服男生深深吸了口氣。
而校服女孩的反應更大,她直接失聲驚呼:“白鳥!”
靜,小圈子交流的氛圍陡然安靜下來,霍熒不知所措,攥緊的衣角被她死死揪住。她意識到這個詞不對勁,帶著濃濃的鄙夷與同情。
【內陸帝國:白鳥,真是貼切的形容。一隻被狂風推出來的,不得不拚命扇動翅膀才能活下來的小鳥。】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內陸帝國:當然,看看她的反應,害怕、好奇、可憐,嗯……還有一絲傲慢。】
霍熒靈光一閃,仿佛意識到這個詞彙的意思:
【妓/女?】
【內陸帝國:敏銳的反應,看來你的感知依舊精準,並沒有損耗太多。】
損耗?霍熒還想再問什麼,校服女孩的聲音已經插進來,帶著一種由同情發出的、好意的不知所措:“抱歉,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霍熒搖搖頭,把漂亮的麵容埋的更深,像是無力反駁的承認。
運動服男生意識到她的窘困和羞怯,伸手遞過來一件外套。他重重咳了一聲,示意霍熒穿上。
霍熒頓了頓,安靜的接過來,抬頭衝他感激的一笑。
一張柔美溫馴的臉暴露在烏發中,如陽光輕吻的白花,叮咚流淌的溪流。兩人因她的美麗怔愣了一瞬,就見霍熒已把頭低了下去。
果然是白鳥,校服女孩不自覺想著。
未等幾人再說些什麼,最早醒過來的男人已帶著剩下的人走過來。霍熒看見還有三個人躺在地上,有些奇怪。
【難道那三個人不用被喚醒嗎?還是……】
【內陸帝國:可憐的羔羊,他們再也醒不過來了。死亡與你擦身而過,留下腐臭的薄紗。】
“他們怎麼辦?”運動服男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與“內陸帝國”同頻。一陣悲痛的歎息仿佛貼著她頭皮擦過,一下子失去蹤跡。
“篩選不合格,他們已經死了。”男人的聲音沙啞而憤怒。
霍熒小心翼翼抬起頭打量了幾人,確定隻有自己聽見了那聲歎息。心頭升起疑問,失憶、篩選,她不能理解的現狀越來越複雜,像一團糾結起來的毛線團,隨時間一點點纏繞起來。
【內陸帝國:不必太擔心,你的命運還未到山窮水儘之時,至少你還記得你的名字。】
不錯,至少還記得名字。霍熒讚許的重複了一遍,聽見帶頭的男人再度出聲。
“你們已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吧,我不管你們是從哪來的,中央環還是廢區,眼下最好聽我指揮,或許我們還能活著出去。”
沒有人提出異議,因為他看起來是個資深的幸存者。連最小的男孩都抱緊皮球不說話,隻有霍熒微微出神,思考他口中的“中央環”。
她表現出一種恐慌而無助的神態,迷蒙的雙眼似乎無法接受殘酷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