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院,十幾位打扮豔麗的婦人以縣令夫人餘氏為首分坐兩桌,表麵聊著家長裡短,實則明裡暗裡地向餘氏拍馬屁。
“民婦吃過的魚沒有千條也有幾百條,竟是沒想到吃到了如此正宗的醋魚,教民婦都懷疑自己不是土生土長三十年的本地人了。”
“是呀是呀,想必本地最會做魚的廚子被請來了,縣令大人真是疼愛夫人,難怪夫人瞧著比我們這些民婦年輕許多。”
沈欽欽被侍女引至飯廳時,婦人們正七嘴八舌地說著好話,從桌上各種時令菜品被動過的痕跡來看,已經開席有一段時間。
“夫人,沈姑娘到了。”
侍女一開口,頓時引來婦人們或詫異或譴責的目光,無不在猜測這個敢遲到的小姑娘是何身份。
餘氏似是沒察覺到氣氛古怪,笑得十分柔和,“這位是靜水鎮的沈姑娘,聽說是外地來的,做的一手好點心,都怪我嘴饞,辛苦沈姑娘這麼遠特意跑一趟。”
餘氏話音剛落,婦人們的眼神瞬間變得輕蔑起來。在座的就算不是官夫人也都是當地有頭有臉的富貴人家的主母,自然不把一個做點心的村姑放在眼裡。
“原來是廚娘,縣衙的席麵也敢遲到,該當何罪?”
其實沈欽欽半個時辰前就到縣衙了,侍女帶她到花園,說是夫人請她賞花,實則是下馬威。
沈欽欽以為自己要赴鴻門宴,卻沒想到壓根兒沒自己座位,聽餘氏的意思是要她給大家做點心,且欺負之意明顯,若是膽小的普通小姑娘,怕是會立馬磕頭求饒了。
沈欽欽朝餘氏福了福身,不卑不亢道:“民女半個時辰前就到了,且夫人帖子上寫的是邀請赴宴品嘗時令佳肴,民女深感榮幸,卻不知要做點心,否則定會一早準備,這是民女給夫人帶的禮物,禮輕情意重,還請夫人恕罪。”
“喲,還是個牙尖嘴利的,也不瞧瞧自己什麼身份?”有人嘲諷出聲。
沈欽欽隻是笑笑,輕飄飄回懟,“民女自知卑微,能麵見夫人是莫大的榮幸,又聽左鄰右舍皆讚揚縣令大人為官清廉,便想著定是因為民女前些日被惡霸恐嚇,縣令大人想知道那惡霸被捕後還有沒有人欺負民女,卻顧及民女名聲,這才勞煩夫人出麵。”
說到此處又向餘氏行了一禮,故作害羞地接著道:“民女愚鈍,以為夫人是要請民女吃飯以表安慰,卻沒想到夫人體貼如斯,竟為了救濟民女願意屈尊品嘗民女這上不得台麵的手藝,有大人和您,真是全縣百姓的福氣。”
幾句話給自己脫罪,還給餘氏帶了高帽,她就算為了麵子也不會當著大家的麵為難沈欽欽。
果然,餘氏臉色有些僵硬,卻不得不順著沈欽欽的話道:“沈姑娘謬讚了,原是不想讓你奔波的,但聽大人說你是孤女,我也是有女兒的人,便想著見見你……在座的都是富商夫人,平日吃的都是好東西,你儘管做幾樣拿手的,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在座的大多是人精,雖然暗罵餘氏摳門,連賞廚娘的銀子都要她們出,但她們心裡沒有絲毫不滿,因為她們也聽出眼前這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竟然就是害的餘氏親外甥入獄的罪魁禍首。
餘氏睚眥必報,今日定饒不了她,就算她將點心做出花來,也隻有罰沒有賞。
“多謝夫人,民女定儘全力。”
沈欽欽知道今日自己難以全身而退,但見餘氏剛才表現不像是不顧及官家顏麵會無緣無故宰人的,那麼自己隻需要謹慎行事,不求點心多好吃,隻求不出差錯。
於是她選擇做最簡單的綠豆糕、桃花酥,選好食材後,所有步驟都親自操作,且從頭到尾視線都沒離開過食物,不給她人絲毫搞破壞的機會。
最後沈欽欽雙手各端兩盤點心,在侍女焦急不甘的目光中走去飯廳,餘氏見到她時瞪大了眼,隨即怒斥侍女。
“秋月,你怎麼回事,還不快給沈姑娘搭把手!”
“是。”秋月被罵並未害怕,反而興奮地朝沈欽欽伸手。
沈欽欽早有預料般身子一轉,側身躲過去,然後快步經過秋月走到餘氏身邊,此時飯食早已撤下,桌上隻有點心茶水,她利落地將一手上兩盤點心擺上桌,並笑道:
“民女為夫人做點心是天大的榮幸,哪能讓旁人幫忙呢,夫人最是心善,您就成全民女嘛。”
說完不給對方找補的機會,沈欽欽腳下一轉,像個蝴蝶般翩然走到另一桌,將剩下兩盤擺好,笑盈盈地請諸位夫人品嘗。
餘氏臉色有些發黑,婦人們麵麵相覷,誰也沒敢先給予反應。
就在氣氛凝滯時,餘氏忽然輕笑出聲,仿佛方才臉上不愉是旁人錯覺,柔聲道:“諸位就當給我個麵子,不足之處指點幾句,也好讓這丫頭生活容易些,當行善也好。”
餘氏開了口,又率先拿起點心嘗了一口,婦人們自然沒有不從的,紛紛拿起一塊點心嘗了嘗,這才發現盤中點心竟與桌上人數相當,正好一人一塊。
餘氏滿意道:“倒是個聰明的丫頭,手藝確實不錯。”
縣令夫人都說好,婦人們立馬跟風誇幾句,還有幾人賞了銀子,沈欽欽樂嗬嗬收下,心道不愧是富婆聚會,兩樣普通點心竟換了快一百兩銀子。
如果不是瞧見了餘氏的臉色變化,她都想天天給她們做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