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憐瀆片刻沒說話。
“……璟王與徐官人還沒走,因著你爹實實在在給璟王劃傷了,如今還在院子裡。”他沒動,隻是示意了一下屋外。
季憐瀆緩緩吐出一口氣:“璟王不走,我也沒辦法跑掉,阿繚,你能不能想辦法讓璟王快些離開?”
不行。
好不容易才到了這個位置,怎能因為這個打亂原有的計劃?
“還有,阿繚你知道的,我擅長歌舞。”
季憐瀆猛地抓住苻繚的手,似是因為太過緊張,本想柔情似水的輕觸成為要挾般的警告。
苻繚腕上明顯痛了起來,隱隱看見蒼白的皮膚泛起了紅。
季憐瀆目光掃過,連忙鬆了力道。
“而且,還有半月便是千秋節了,我想在官家麵前獻上一曲。”季憐瀆放輕了聲音,央求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會不自覺答應,“就算是看看宮殿也好,我想去見見。”
苻繚明了。
是奚吝儉一直答應他,卻沒給他做成的笙管令。
奚吝儉一直知道季憐瀆的目的,而且當了笙管令後,更有機會接觸到皇上,也方便與要挾他的宦官碰頭。
實際上,季憐瀆在被奚吝儉軟禁前,就已經被宦官要挾了。
他們挑動新舊黨對立,自己隱身了給皇上吹耳旁風,而季憐瀆便是宦官黨在奚吝儉身邊埋下的一顆雷。
由於看得太含糊,苻繚不知奚吝儉有沒有察覺,但於情於理,他都不會放任季憐瀆變得自由,超出他的掌控。
苻繚輕聲歎了口氣。
“我會想辦法讓你逃出去。”
苻繚話音未落,便看見季憐瀆的眼眸亮了一下,隨後又恢複如初,等著他慢慢把話說完才露出劫後餘生般的笑容。
“太好了,阿繚,我就知道你會幫我的!”
季憐瀆又靠近了點,感受到苻繚明顯緊張起來。
……難道真是喜歡自己?
苻繚搓了搓手臂,難受地乾咳幾聲:“可第二個……我沒有官職,連官家都見不到,如何幫你?”
“你可以的!”季憐瀆突然激動起來,像是早就想好要如何運作,“阿繚可知道宮內有個職位叫笙管令?是專門管宮內樂器,給官家助興的。”
苻繚點點頭。
果然如此。
“但……”
苻繚剛要開口,便聽見門外的響動。
季憐瀆臉色一變,連忙躲回角落,把自己藏在陰影中。
苻繚又看見了熟悉的三人,他們之間的氛圍卻不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樣了。
“殿下,徐官人。”
苻繚的嗓子幾乎說不出話來。
奚吝儉隻聽了一聲便皺起眉,將桌上的茶杯甩過去。
恰好落在苻繚的手上,沒灑出一點兒。
“世子還是潤潤嗓子先,彆眼睛沒廢成,喉嚨先廢了。”他似笑非笑。
苻繚端起茶杯,小口啜飲,聞到了茶香味之外的,那股熟悉的氣味。
他小心地看了眼奚吝儉,嘴角忍不住勾起,而後又壓下。
是自己又誤會了麼?
苻鵬賦滿臉怒容,氣勢卻已然不如先前囂張:“璟王,你說什麼眼睛,你就是衝著要廢了我家阿繚的——”
奚吝儉側目,給了他一個眼神,苻鵬賦便像是石化了一般,舉起的手也放下了。
徐徑誼額上冷汗不斷,抽搐的嘴角象征著在苻繚昏迷的時間裡,形勢已經峰回路轉。
“既然世子身子不適,也無須麻煩世子多說了。”奚吝儉話裡藏笑,“方才侯爺在院外已經承認,是太顧念世子,才衝撞了孤。”
“是這樣吧,徐官人?”奚吝儉轉向徐徑誼。
徐徑誼咬著牙,上下唇碰在一起又分開,好半天才擠出一個“是”。
苻繚看他盯著苻鵬賦的模樣,一臉的憤怒。
想來是驅虎吞狼之計失敗了。
奚吝儉不疾不徐:“念在侯爺也是掛念世子,孤可以免了衝撞之罪。”
苻鵬賦一喜,笑意剛掛在臉上,就聽見下一刻的冰冷話語。
“不過,若是就這麼放過,孤的威嚴何在?”
奚吝儉揚了揚下巴,朝著苻鵬賦道:“侯爺,你說,孤該如何處置你?”
苻繚忽然靈光一閃。
“殿下。”
喝了點茶水後,不適感減輕了些。
他的聲音清亮少許,吸引了在場之人的視線。
“父親既是為我而衝撞殿下,不如就讓我代父受罰。”
奚吝儉離開的越早,越不容易發現季憐瀆。
隻要奚吝儉答應下來,自己還有了與他相處的時間,更能了解他,對症下藥。
“我願隨殿下回璟王府,指導羽林軍。”他極清淺地笑了一下,“若是不見成效,我願領罪,隨殿下處置。”
“好。”
奚吝儉雙眸注視他,應聲極快。
仿佛就是在等著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