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吏將蘇裕和賀玲琅帶至牢房,至於茶雅居的那幫夥計,不知去了哪裡。
四麵環顧,牢房條件尚可以,床上有被褥,桌上有茶杯,那邊擱角落的桌子上,甚至有筆墨紙硯,頭頂有個窗口,陽光能從外頭照進來。
不錯不錯,還能曬個太陽。
蘇裕很滿意現狀,於是去喊賀玲琅。賀玲琅就在隔壁,中間牆是實的,兩人隻得湊在圍欄邊,隔著空氣交流。
“哥哥,你還好吧?”
“妹妹!這是哪,我們被關起來了嗎?為什麼要把我們關起來!”
蘇裕道:“你不要著急,晚一點姨母姨夫得了消息,會來救我們的。”
“真的嗎?”
賀玲琅又道:“妹妹,妹妹!你不是有劍嗎,為什麼不用劍把這個木頭門劈開?這樣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蘇裕一愣。
這倒是!不過她方才是直接被賀玲琅拉出門的,根本忘記帶五雲劍!還有則是,仙門世家分派係,各個派係之間的招式與靈脈衝式不同,很容易被認出來。
比如說鶴關城沈氏一族……就先按下不提。
比如伏如一支,地處顓河之境,黃泥大河常年泛濫成災,為了災後重建家園,伏如氏動手能力較強,說白了就是力氣比較大,耐力極強,靈脈衝式較為和緩,宜久戰。
比如蘭陵丹陽一支,性子比較直,愛講道理,講不過就砸錢砸到對方鬆口,他們的招式比較華麗繁雜,靈脈衝式就會曲折迂回。
再說蘇裕所屬的錦州蘇氏,由於身負守衛人魔邊界之責,為了能夠及時偵查魔人,蘇氏一派最慣用的就是靈識,因此該派人靈識較為敏銳,招式大多急而利,靈脈衝式也比較快。
由於派係特征明顯,因此對於修真者來說是很好辨認的,世間甚至有專門辨認派係的人,大多是靈力不高、無甚天賦的修真者才會去學習,也算討口飯吃。
如今錦州蘇氏人人得而誅之,能不動手那便不動手。儘管在此未必有人能認出其招式,還是謹慎為妙,以免引火燒身,連累賀家。
蘇裕為難道:“那不行,我的劍還在休息,等它恢複一下吧!”
賀玲琅瞪大眼睛:“劍也需要休息嗎?”
蘇裕道:“自然啦,你累了不是也要休息嗎?”
“那我們怎麼辦?”
“沒事的。不過哥哥,你輕輕告訴我,你是如何看見那個人手上有黑蓮的?”
賀玲琅問:“什麼東西?”
“吃鴨子的人,黑色蓮花!”
“那個人?在他手上,我就看到了呀!”
蘇裕道:“難道沒有什麼東西遮住嗎?”
賀玲琅奇怪地問道;“這麼漂亮,為什麼要遮住?”
“額,因為怕被彆人看到呀。”
“為什麼怕被看到?”
“因為……”蘇裕惱道:“沒有為什麼,你就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到的!他手上有沒有羽毛一樣的東西遮住?”
賀玲琅很倔強:“為什麼怕被看到?”
蘇裕不想再回答了,隻好胡扯道:“應該怕被搶走吧。”
賀玲琅驚訝地說:“怎麼會被搶走,那是在他手上的呀!應該是拿不下來的吧!”
蘇裕生無可戀道:“你可難倒我了,我們以後再問問彆人吧。”
安撫好賀玲琅,蘇裕總算鬆口氣,隻怕他在獄中大鬨,惹出事端來。
陽光正好能照到床的位置,她索性躺下了。
其實這些天受到的打擊,她並沒有完全的消化掉。明明是鮮血淋淋的傷疤,看起來那麼痛,……詭異地,她竟像個木頭人一般,感覺不到絲毫痛楚,隻是心裡好壓抑。
她迫不及待地想找一個宣泄口,就像年少時受了氣,就去後山爬台階,三千九百八十三級台階,上上下下,上上下下,爬的大汗淋漓就痛快了。
前路也是一片迷茫,她這幾天一遍又一遍地想,自己從今以後該何去何從。蘇氏門人堅守人魔邊界五百餘年,她自小就知道自己肩負的責任,因此凡事都要最努力,做到儘善儘美。可一夕之間,錦州城被攻破,多年來築起的高牆一瞬之間崩塌,肩上負擔卸掉了,她卻沒感到半分輕鬆,隻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如鯁在喉。
怎麼辦?
能怎麼辦?錦州失守,責任在誰?蘇氏世世代代,一旦繼承掌門人的位置,就要做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準備,曆代曾有三位家主在邊界同魔人同歸於儘,理所應當的,父親也該當如此不是嗎?哪怕毫無勝算,死,也該死在守衛錦州的戰場上。父親的確是死了,可卻死的這樣荒唐!
蘇裕不想信,不敢信。她該做些什麼?去殺儘所有闖入人界的魔人,來彌補父親的過錯嗎?
不,不,先生曾說過人之初,性本善,魔族同人族一樣,分好壞、分善惡,並非所有擅闖邊界者都是惡魔。
因此俘虜魔族不得輕易殺之,都是將之押到司戒閣拷問,若隻是尋常百姓,那便並將其遣送回魔界。若是自己不分緣由濫殺魔人,那又跟惡魔有何區彆?
翻個身,看陽光從窗口傾瀉而入,太陽西斜,輕輕地鋪蓋在身旁的茅草地上,那裡一定是暖洋洋的,可終究暖不到自己。真是可笑,人在不開心的時候,隻覺得一切東西都有過錯,你不願意走過去,卻埋怨陽光它不來……
蘇裕繼續想:那麼不殺魔人,還能做什麼?唯一的目標已經崩潰,如今的自己就像是一顆浮萍,不知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