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從反胃的感覺中抽身,就被麥斯的疑問驚得啞口無言。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就我和阿爾帕伊的關係發問。
“並沒有。”我嚴詞否認,低下頭咬著拇指指節開始反思自我。難道我對他的喜愛表現得不夠明顯?接吻這種程度果然還不足以證明?或許我應該再主動一些……想到這,臉上一陣發熱,局促地抬起頭,就看見麥斯竟然掛上了委屈又悲傷的表情。
呃……他不會誤會我是因為想起阿爾帕伊才臉紅的吧。我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可當著莉莉絲的麵也太難以啟齒了……
這時,麥斯突然問:“為什麼不向我求助?”
“可是莉莉絲說需要精靈……”
“我一樣可以做到。”麥斯看起來有些不悅,可明明是他一開始說自己不行……他這一通操作,徹底把我搞懵了。
“如果你非要去,不要選精靈,選我吧。”
“我知道你不喜歡精靈,但你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況且阿爾帕伊是個挺不錯的家夥,也許你們還可以做朋友。”
“選吧,是我還是精靈。”一瞬間車內的氣氛凝重起來。
麥斯雖然厲害,但做事一向極不靠譜,所以……“我選精靈”。
“依舊是這樣的選擇啊,那就如你所願。”
話音剛落,隻聽啪的一聲,車窗破裂,麥斯忽然以萊姆龍的姿態飛了出去。支離破碎的玻璃邊緣,沾染上刺眼的紅色血跡。
什麼情況?什麼叫如我所願?怎麼搞的像我拋棄了他?
我愣了片刻,大聲呼喊拉斐爾停車,接著翻身下車,朝麥斯飛離的方向奔去。可是天色太暗令人看不清道路,儘管沒有絲毫停緩,我還是在半小時後徹底丟失了麥斯的蹤跡,並且迷失了方向。
我垂頭喪氣,恍恍惚惚走到一片樹林外圍,看到高高的鐵網圍欄外豎立著一塊巨大的警示牌,上麵寫著“禁林no.7,內有惡犬”。
猶豫片刻,我撥開雜草,鑽過破敗生鏽的鐵絲網,踏入森林。四周靜悄悄的,隻能聽到我漸沉的呼吸聲。不知走了多久,晚風的琴聲平息了我耳中鼓噪的心跳,可我再也走不動了,乾脆倚靠著樹乾,癱坐在鬆軟的土地上休息。
“彆這樣不歡而散,最起碼不應該這麼突然。”我小聲呢喃,就仿佛他能聽到一般。但回應我的隻有夜梟一聲聲令人不寒而栗的啼叫,以及空氣中冒著熱氣的呼吸聲。
閃爍著藍光的幾雙眼睛出現在不遠處的草叢中,看來不僅有一隻惡犬。
我攥緊拳頭搖了搖頭,儘力驅散這煙霧繚繞的沮喪感。接著伏低身子,摸索起一根粗壯的樹枝,叫囂著:來吧,狗崽子們!那個……希望你們沒攜帶狂犬病毒。
突然之間,轟隆隆的腳步聲震得大地顫動,一隻龐然大物出現在我的眼前,讓我險些沒站穩栽進土裡——借著月光,我得以看清那是一隻長著三雙眼睛的人形獸頭巨怪,我仰視著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
嗯……他們管這叫……犬?
我小心翼翼地緩步後移,直到撞上一堵軟綿綿的牆再無路可退——等我扭頭看清身後的牆壁後,才發現那玩意兒是個肚子。
這樣的“犬”還不僅一隻?
好在躺著的怪物並沒有被我驚動,隻是打了一聲響鼻,發出呼嚕嚕的聲音後翻了個身繼續沉睡。
好什麼好?就算一隻我也應付不來啊?
我調轉方向,落荒就跑,相信隻要跑出這片禁林就會安全。踏著腐爛枝葉堆砌的土壤,穿過稠密的夜色,我奔跑的雙腳愈發無力,腿一發軟,撲通一聲就趴倒在地。還沒等我奮力爬起,背上突然一緊,接著重壓結結實實地落在胸口。
在猛咳了幾聲,吐出一灘血跡後,我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被怪物踩在了腳下,再也動彈不得。
怪物收起腳,兩隻手指捏起我的脖子將我舉到他的臉前,似乎在端詳我的模樣。同樣我也在端詳他,嗬,真是我見過最不可愛的狗頭。
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重,我仰著腦袋,雙腿無力地掙紮了幾下,乾脆放棄了抵抗。
我害怕危險,害怕痛苦,但事實上並不畏懼死亡。隻是我無法平靜,我望著高大樹冠刺破的夜空,腦袋裡一連串全是“媽的”。
這時候我應該和麥斯在山崖最高的石頭上仰望星雲,探索宇宙;回到家裡摘下雨水庭院中的銀月花裝飾餐桌;在雷雨交加的夜晚熬煮香濃的肉湯;一邊吃飯給他講我寫過的那些並不好笑的低俗橋段;在空蕩蕩的客廳裡玩多米諾骨牌……然後在他第二天出門的時候給他的黑色靴子綁上漂亮的金製馬刺——而不是把他氣跑……
意識都恍惚了,我在想什麼……
眼前一陣紅光閃過,影影綽綽的樹影讓我視線模糊一片。溫熱的體溫傳入身體,熟悉的聲音湧入耳朵。
“你瘋了嗎?!”
“媽的憑什麼罵我!”我逞能似的回了一嘴。
我是瘋了,我看到那塊警示牌的第一反應不是避開它,而是想著能受點傷就好了,可憐一點的話,麥斯就會回來救我了……這糟糕又齷齪的想法……
“讓那些狗屁精靈見鬼去吧,彆這樣丟下我……”
一定是發生過什麼,讓麥斯感到不安了。我伸手撫摸眼前模糊的麵孔,試圖安撫他的情緒,觸及的卻是濕淋淋的一片水漬。
該死,我怎麼就弄哭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