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林棲實在攢不出什麼優美的談話,隻得默默翻著手邊的資料。哪怕現在她坐在有幾十年曆史的T校的花園旁的八角亭裡,她隻是感受到悶熱。六月下旬的天氣,應該還沒有入梅的,卻一絲風也沒有。她感受到粘膩的汗水沾了頸部接近領口處一圈,隻得一次又一次,用餐巾紙擦拭。
說不緊張實在是騙人,林棲自從坐在八角亭開始,心就一直抖啊抖。但她的注意力卻一直集中不起來。其實她的成績一直是很優秀很優秀的,而且她推優的市重點又已經錄取了,她的壓力應該比彆人小得多。
可是誰讓這是中考呢!
天下誰人不慌忙?所以林棲想,她的不能免俗的心慌意亂,也不算過分。
幸好幸好,她的身邊還有思越。
林棲和思越——陳思越——是一個學校、一個班級、一個小區的同學兼鄰居。但是她們成為所謂閨中密友,也不過兩三個月時間。
剛上預初的時候,小區裡幾個女孩兒曾有過一起上學的約定。其實她們就讀的L校就在馬路對過,但小女生嘛,總是比較喜歡一群人、在一起、邊走邊說。
可是這個小團體在不到半個月的時候就自行解散了。原本就不是曆史悠久的友誼,所以當時的林棲也沒有放在欣賞。但如今的林棲有時候回憶起來的時候,倒也能想通那麼一點兩點。
林棲和陳思越相對同年齡的小朋友而言都是叫聰明也較早慧的,但是兩個人又是大相徑庭的。思越一方麵思想比較成熟,一方麵對待友情又很是較真,她不喜歡就說,看不慣的就流於淡淡諷刺。而林棲一方麵性格衝動而直接,一方麵,她又對旁人不由自主地防備。
這樣的兩個女孩子,幾次客氣而疏離的對話下來,都或多或少掃了些個興。所以兩個人一起走的時候,總是找不到共同話題。而她們的關係,也一直被定位在友好的描述對象之中。
轉折點發生在初三第二學期。中考不隻是兩天四場的戰鬥,前期的一係列事物諸如推優、選學校、填誌願就讓像林棲這樣沒有任何經驗和準備的孩子們體驗了一把兵荒馬亂。於是,某個下著小雨的傍晚,林棲家樓下關於推優誌願的抉擇、或是五月的某一個周五下午,小區健身廣場上對於暑期的規劃,讓林棲和陳思越又湊在了一起。三年多過去了,她們彼此都成熟了不少。這一次,放下戒心的林棲,真誠的林棲,沒有錯過思越的友誼。
中考的第一天,上午,語文。麵對中考,慌亂的真的不隻是學生,還有怎麼也掩飾不住關心的家長、以及明明嘴上說事不關己心裡卻難以置身事外的老師。學校要求提前到T校候著,所以一大早,林棲和思越就乘著早些時候定好的送考出租車到了T校。然後,林棲和思越就百無聊賴地歪在八角亭內,手裡拿著文言文考綱。
八點半開始的考試要求學生七點到,雖說愛生之心拳拳,可是這等待的時間嘛,也的確太過漫漫。
林棲和思越並排而坐,林棲昨個剛去配好新電池的手表隔個三五分鐘就又一次“出鏡”的機會。兩人倒不是“相對無言唯有心慌慌”,隻是無關痛癢地交談仍舊不能打發掉彼此的不安。那種感覺,相信經曆過的人都會理解,仿佛隨著以時間為橫軸的直角坐標係單調遞增來著。
哎呀呀,林棲趕快趕走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數學圖像,眼睛死死地盯在手裡的書上,默念:學科意識、學科意識、學科意識……
腳邊有不知名的比螞蟻還要小的黑色小蟲順著石凳的邊緣爬上來,一點一點靠近林棲和思越的褲腳。林棲晃了晃腿,把它抖開,在保證小蟲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之後就不去管它了。
林棲不是迷信的人,但她卻一直相信所謂的因果論,尤其是今個兒這樣的日子,更加良善了。隻是說到底,她的虔誠,目的明確,為了自己。
不遠的地方有不認識的男生女生,三三兩兩、或立或倚或坐,但絕不見往日那些在林棲的語文老師看來疵頭怪腦的笑和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