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的眼睛裡流露出少見的憂愁:“但實際上這隻是夢罷了,那個炸彈直接炸穿了三層樓,根本不存在什麼僥幸活下來的可能。除了我……”
作為這麼多年的幼馴染,烏丸莉亞哪裡能感受不到萩原研二現在的情緒異常。
她將漫畫拍進對方的懷裡,有些賭氣地開口:“你能活下來完全是因為我,所以你欠我一條命!”
烏丸莉亞知道自己這麼說非常過分,但她也知道,萩原研二將那些已經犧牲的隊友們的性命背負到了自己肩上。
“那個犯人和他背後的策劃人還等著你們去逮捕呢!我才沒有要攔著你回爆處組的意思!完全就是你在瞎想!我就是突然想起來問一句,你彆在這裡想東想西!既然你答應安室先生要去名古屋,那一定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要做什麼!那就趕緊準備起來!我還等著你的工資還債呢!”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萩原研二剛剛變成貓的那陣子,烏丸莉亞無數次夢見他在迸裂開的火花中消失不見,直到萩原研二徹底清醒過來,以貓的身份開始說話,生活,她的夢境才終於變得平和起來。
從他們選擇成為警察的那一天她就開始做心理建設,但烏丸莉亞一開始根本無法從心底支持兩位幼馴染的選擇。
在他們做出這個選擇之前,新聞媒體上的那些報道不過是她茶餘飯後聽過就忘的時事新聞罷了,可從他們正式成為警察那天起,知道這兩人報喜不報憂的性格的她每天都會留意一遍相關新聞。
每一次看到拆彈小隊出發時的提心吊膽,和看到大眾媒體對他們兩人的評價後的與有榮焉。
她從未和兩人提起過。
可再多的心理建設沒能抗住那天實時直播裡,高樓炸開那瞬間帶來的驚悸。
當她接到從天而降渾身是血的萩原貓貓時,她覺得世界仿佛跟她開了個大玩笑,那之後的生活像是在幻夢中一般,烏丸莉亞總覺得這每一天都像是偷來的一般。
但當今天萩原研二在她麵前露出如此憂傷的神情時,她反而想通了。
他們的天性就是這樣的人,永遠熱忱,堅定,對認定的目標絕不放棄。
比起自己的安危,他們更在意更多人的安居樂業。
果然還是不要和這個係統解綁畢竟好,起碼那樣她手裡可以捏住一份摸得著看得見的護身符。
牢牢拴住他們的性命。
幸好,幸好自己是那個傳說中的大地之伴,幸好這個係統選擇了自己。
“諾,這是這麼多年來因為你,各類花銷的明細清單。麻煩研二醬抓緊時間上崗,快點打錢!”
烏丸莉亞胡亂摸了把臉,翻開自己的手賬本,把一份明細清單撕了下來,舉到萩原研二眼前。
被安撫了的萩原研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接過清單掃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啊,記得可真清楚啊,不愧是你的啊莉亞,不過這個貓爬架難道不是小陣平自作主張買的麼?為什麼也算到我頭上啊。”
“因為他買回來以後怎麼都不肯退說你一定喜歡啊,好好接受來著小陣平愛的禮物吧!”
安撫完烏丸莉亞的萩原研二抱著棋譜回到自己房間內,卻沒了研究棋譜的心情。
夏夜的月亮總是那麼明亮,清冷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紗,灑在萩原研二的臉上。
農場裡非常安靜,吃錯藥的鬆田陣平就躺在他旁邊,小小的一團。
貓耳和尾巴的加持讓他看起來比小學時還要可愛。
貓咪的生活習慣也被帶入這個身體裡,鬆田陣平的腦袋趴在自己的胳膊上,腿也團在肚子下麵,貓型這樣肯定沒問題,但人型這樣睡,明天一早起來鐵定會落枕。
但萩原研二此時沒心思去矯正幼馴染的睡相。
他再一次猶豫起這一次的選擇。
就像他對烏丸莉亞說的那樣,拆裝是小陣平的愛好,並不是他的。
擅長和喜歡是兩碼事,他一向分的很清。
願意接受降穀零安排,去名古屋做一名棋手,除了想要幫助小降穀以外,還有一份原因在於他在日賣電視台裡混劇組的那段時間裡,發現自己其實還挺喜歡扮演這件事情。
揣摩人心,分析判斷他們打算做些什麼,這是他更感興趣的事情。
至於回爆處組這件事。
萩原研二知道自己回不去爆處組,不僅僅是因為違規這麼簡單。
他的心理健康存在極大的問題。
如果不考慮重新計時的情況,當時那個炸彈,他完全有能力徹底拆除,撿回一條命後,他也曾無數次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在腦海裡他複盤了各種各樣的情景,比如在民眾撤離的同時,對炸彈進行拆除,他有信心可以保證完全拆除。
又或者,提前將炸彈安置到防爆罐內,再撤後到足夠距離,坐等炸彈被引爆。
或者直接打申請,報告無法順利拆除申請直接引爆等想法。
各種各種,又被他在自己的腦海中一一否決。
化作無窮的遺憾。
莉亞說的沒錯,他現在這條命,確實是欠她的。
可他無辜的隊友們,卻永遠失去了再看一眼這個世界的資格。
日本的死刑形同虛設,如果不是小陣平之前誤打誤撞梳理了警視廳招牌這樣的形象,那個被班長逮捕的炸彈犯原本可能隻要關上四年就會刑滿釋放。
現在就算判了死刑,也依舊沒有立刻安排執行。
如果犧牲的隻有他一個人,或許他還能放下,但事實並非如此。
現在的他,可沒有辦法再冷靜地去拆除炸彈,他更想在炸彈被安裝之前,就讓那些混蛋們統統進去。
降穀零送來的可不止是蘆原研次郎的身份資料,他同時送來了協助人的證件和一項長期任務。
“隻要能夠保證民眾的安危,你可以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在某些時候,一些特殊手段更適合這些害蟲們,不是麼?”
想起降穀零在給他說明任務詳情的時候,說過的這句話。
平躺在榻榻米上的萩原研二捂住眼,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嘛,明明是最遵守規則的那個,現在反而成了最會利用規則的人,真有你的啊,Ze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