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風無釋這般感覺，其他身處幻境的人也是如此感覺，“地震了？這不是幻境嗎？”清醒的人還能這般發出疑問，沉溺於幻境中的人，卻真以為地龍翻身，給他們的苦難更增加了難以言說的悲劇味道，越發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但是幻境外，支撐整個流螢幻境的大樹依然矗立在雲端，絲毫沒有動彈。

“前輩饒命，前輩饒命啊！老樹我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魔，身體已死，勉強吸點修士在幻境中產生的晦暗之氣補補靈體，絕不是想傷了前輩，前輩饒命啊。”風無釋一把從地裡抓出了那物，帶出了一串碎裂的石塊，也帶出了一連串的求饒聲。

風無釋盯著抓在手裡不過拇指大小的魔息團子，眼睛變得漆黑，聲音也變得平直，聽不出任何情緒，“你是流螢幻樹的樹靈，樹靈墮魔。”他下定語。

“正是！正是小魔我！”那團魔息一點不敢掙紮，老實的被捏在手裡，感受到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威壓，它渾身都在顫抖，修魔的靈一旦感受到恐懼，就有點控製不住情緒，哆哆嗦嗦的什麼都往外抖。

原來此樹幾萬年前不過是株普通的黃芪，意外從混沌海中得到一滴水澤之精，便開了靈智，順著混沌海，流落到淩源小世界，紮根在此地，越長越龐大。

萬年前此地妖魔作祟，黃芪以自身脈絡年輪為陣法，護住了此地凡人，自己也被魔火焚燒，肉身死去，隻剩下樹靈，留在這充滿魔息的地方，萬年下來，樹靈竟然也被魔息影響，由靈墮魔，墮魔後，他將所有魔息都吸收了，周圍才恢複綠水青山的模樣。

為了生存下去，百年前黃芪讓修真者發現了自己石化的肉身，吸引他們探索每片葉子上的幻境，以便自己吸收修士們在幻境中磨礪產生的怨氣、晦氣。

“魔也有好的？”風無釋站在一望無際的葉片上，周圍其他葉片上的人看不到他，他卻隱約能感知他人。此刻他諷刺一笑，卻不知笑的是樹還是人。

“未墮魔之前，自然有好的，墮魔之後，隻要想活，隻要想強大，就隻能吸收魔氣，而魔氣，要麼來源於痛苦，要麼來源於血肉……自然也就好不了……前輩一看氣息就十分強大，必然也是知曉的。”黃芪唯唯諾諾的回答，聲音變得正常了些，聽著，卻是個幼童的聲音。

“此界可還有魔？”風無釋又問。

“自然是有的，隻是此界資源少、修士力量強大，魔族需求大，並不樂意來此開疆拓土……前輩可是要招收仆人弟子？老樹知曉，混沌海中有個落櫻洲，上麵有許多魔修，連元嬰魔修都有一個……這，若是前輩投入此地效力，當能收其中的弟子仆從……”黃芪活了幾萬年，雖然不怎麼挪動，但是他看遍了滄海桑田，哪怕站在此地不動，聽到的消息也遠比現在修真界的人多。何況他根係龐大，此地也靠近混沌海，所有混沌海周邊的消息都是逃不過他的耳的。

風無釋麵無表情的一把捏住手中的黑丸子，“仙魔不兩立，你既作為此方修真者，救助萬民，又因此墮魔，可曾痛苦？可曾厭惡己身？”

黑丸子在他手中嘰嘰哇哇亂叫，“饒命饒命！不敢瞞前輩，老樹確實曾經痛苦，甚至是恨那些凡人，但是……老樹萬年來都是靠他們澆水施肥才能成長……多少孩子都是我看著他們一步步變老……他們幼時爬在我身上，老來……也在我身下乘涼……老樹一念之仁，讓自己成了這般模樣，痛苦，卻……不悔！若是再來一次，我怕是，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風無釋心神一鬆，略鬆開手，給手中黑團子喘息的空間，又抬頭看向遠方，他高高的站在幾百丈高的地方，看什麼都一覽眾山小，卻也突然升起了無邊的孤寂，黑沉沉的眼睛裡，仿佛照不進亮光。

他想起當初自己躺在山洞，無力醒來，隻能聽到夏從心的抽泣聲，聽著她漸漸在身邊沒了聲息，那種恐懼感……後悔嗎？能在大妖猴手中救下她……再來一次，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告訴我有關魔修的修為等級，魔修的勢力分布，還有，有沒有人，仙魔同修……”他命令抓在手中的黃芪。

“仙魔同修？”黃芪從莫名的悲傷中緩緩抽離，小心回答風無釋，“自然是有的，我看前輩就是仙魔同修，您應該是仙魔之體吧？”

“什麼？”風無釋周身魔息瞬間散去，連眼眸也透出了光亮，聲音再次帶上了少年人的驚喜。

“不不，”哪知黃芪又十分沒有眼色的否定了，“應該不是仙魔之體，仙魔之體是能同時吸收靈氣和魔氣，但是一旦兩氣進入體內，便會合為一體，哪裡能單獨使用魔息？前輩應還是魔身，隻是得了什麼機緣，能暫時仙魔同修，卻……不長久……”

風無釋感覺到自己激動的心跳在減緩……原來不是……他終究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