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吧,你一天沒吃東西了,這裡有棗粥,吃點?”說話的人是陸汀白從大理寺撈出來的安長之。
“……嗯。”端兆年偏頭看他,喉嚨有點乾澀,半天才擠出了這麼一個字。
她撐著身體要起來,可惜身上太疼了,腳也骨折了,最終隻好泄氣躺著不動。
反應慢半拍的安長之才反應過來,快步走到她跟前,說:“你不能亂動,我來,你躺著就好。”
安長之一口一口喂著她,很快就一碗下肚,她也有了幾分精神,軟聲問道:“你們家世子呢?可否請他一見?”
安長之遲疑著沒答話。
端兆年對於他的反應早已心中有數,隻說:“他不想見我,也無事,我有大把時間等著他。煩請你替我告知他一聲,他不來,我便不走。”
說完她又閉上了眼睛,心裡祈禱著不要再做那些噩夢了。
夢裡她看到段承殷孤寂的身影,他正對著月亮發了呆,似乎有點悲傷。
端兆年走過去,忍不住問他,“老師,你很傷心嗎?”
段承殷沒回頭,卻給她講了個故事,“從前有一個書生,家中隻他一人,書生以賣詩作畫維持家中生計,攢錢赴京趕考。是日大雪紛飛,書生依舊於街上擺賣,一權貴公子策馬踏過,不小心撞翻了書生的攤子,公子以跋扈之態賠了銀子,書生接過銀子,故意以詩畫易之,而畫中多為抨擊之意,然公子卻不惱怒,反而邀其於府中一敘,兩人相談甚歡,久而久之,反倒結下了深厚情誼。”
“後來公子回去了,臨走前以懷玉贈與書生,望書生功成有名,來日再與他高談闊論。那時書生也終於得知,公子竟是當朝太子。書生更加發奮用功,如願考中狀元頭銜。麵聖之日,亦如兩人初見時的那般大雪,太子於白雪中緩步向書生而去,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合,擦肩而過之時,書生聽到太子說,他等了他許久了。”
“然後呢?“,端兆年發問。
“書生如願去到了太子身邊,也儘力輔佐著他。“段承殷仰天歎息,心中有波濤洶湧略過,最終隻有苦楚,”最近有點記不住他了。“
“不能去見太子殿下了嗎?“
端兆年那時並不清楚朝中的局勢,她隻知道,有了想念的人,便要去見,因為永遠不知道相見後的下一麵何時才能到來?也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了。
段承殷收了收心神,搖頭,不是不見,而是見不到了,隻道:“夜涼了,回去吧。”
端兆年沒再細問,因為這是屬於他的秘密,她沒資格過問太多。
時間一晃而過,端兆年已經在陸家偏府將養有半月餘。
為了避免躺出痱子,端兆年在太陽底下坐了好一陣,此時正曬得發困,朦朧中難得見到‘朝思暮想’了半個月的陸汀白。
陸汀白不知道從哪來,身上頂著濃濃的殺氣,寒眸冷冽,雖在極力掩飾,但依舊很明顯,一進來就嚇得身邊的下人們都諾諾不敢上前。
端兆年倒是不急不慢,說:“世子,真是難得大駕光臨。“
“你是誰?“陸汀白擋在端兆年身前,高大的身影完全將她蓋住了,神情疑頓地愣了片刻,才問道:”你是我撿回來的那個女的?“
居然說是她是撿來的。
端兆年聽得眼皮輕跳,揶揄道:“大老粗一個不是,話都說不清楚。”
她抬眸撞上他的眼,笑著說:“世子還是多讀點書的好,免得出去招人笑話。”
陸汀白雖然被頂撞了,但他卻不惱怒,隻是細細地打量著端兆年。眼前人和他當初帶回來時簡直判若兩人,現在一看就是香噴噴的,先前看著覺得是臭的。
他調侃道:“喲,你變香了。”
“……”
端兆年緊著眉看他,小動作地聞了一下自己,平靜道:“不是我,興許是你從外麵帶來的。”
端兆年說的不假,陸汀白確實去了一趟花樓,他依言聞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還真是沾上了味道,“是了。”
陸汀白見她神色冷淡,想起她這半月來,天天嚷著要見他,挑眉說:”不是有事找我?不說的話我可就走了。“
“屋裡說吧,這裡太曬了。”端兆年被人推進了屋內,陸汀白也跟著走了進去,門被關起的刹那,屋裡隻剩他們兩人。
陸汀白從進屋後就一直盯著端兆年,看著她的汗順著滑落到衣襟裡麵,匿於無形,彆開視線,說:“你這些天有意無意纏著安長之給我留話,是有求於我吧。不過你看著就不是個簡單的,即使說出來我也不一定樂意幫。”
“你會幫的,”端兆年有意無意地將頭發儘數撩到耳後,靈動的纖纖玉手隨後支起了腦袋,“我在大理寺碰到了鐘太傅,偶然得知太傅有心想出來,奈何我人言輕微,沒有世子這樣大的權力。世子如今久屈人下,不妨賣了這個情麵,好給自己多搭條線。”
“偶然?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為之?“陸汀白拉過凳子在她身旁坐下,一副世家子弟的端正坐姿,”這麼好的事,你賣給了我,該不會暗地裡打著什麼算盤吧?“
端兆年卻是淺淺一笑,“這話說的好像世子很熟悉我一般,我們不過萍水之交,甚至名字都還過問,世子竟是將我想的這般齷齪,多少有點不禮貌了。“
經她這麼一提醒,陸汀白發現自己確實對她不了解,但他直覺端兆年的心思一定是跟她的長相一般無二的,處處充滿著心機,“你一說,我還真覺得有點不公平,你知道我,可可我不知道你。怎麼,聽你這意思,你是個有禮貌的人,可你在我府上住了這麼些天,卻從未主動告知於我你的身份。姑娘,你敢說你禮貌嗎?”
得,兩個都不是好糊弄的主,三言兩句就暗含玄刀,聽得門外的安長之都挪不開耳朵。讀書人說起話來就是有門道,他心裡暗暗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