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偷聽之四人皆虎軀一震。
寨主春風滿麵,一來便自然地摟過縣令肩膀。縣令身形比平常男子略矮,這一著便顯得他如小鳥依人。
“我剛才特地去看他們宴席設得如何了。屆時要是菜品不合口味,聞縣令可彆生氣啊。”
聞縣令臉色稍緩:“寨主費心了。我也不是非山珍海味不吃的人。不過,在彆處倒是挑剔些。”
寨主聽出他的言外此意,摟他的手在肩處輕輕兩拍。
“我自然曉得,”他哈哈笑道,“您一向更滿意我挑人的品味。來,瞧瞧今天的。”
他有說有笑地將聞縣令帶到角落。
“讓他們起來。”
猛虎寨等人將預感不好的四人用力扯起。
寨主一句話更是粉碎他們的希冀:“來,先選一個您最中意的,屆時宴後便能享用了。”
廖新湘大驚失色:“享用什麼?”
縣令神色曖昧地看了他一眼,對寨主道:“我是真不知,為何你每回都不願堵他們的嘴,害我每回都要被罵官匪勾結狼狽為奸。”
孟大寶臉色發白。吉蟬見怪不怪地瞥了眼縣令。
寨主含糊笑道:“這不是,我以為聞縣令更喜歡聽他們罵您,無論是在此處,還是在床上。”
在床上。
在床上?
在床床床床床床床上?
孟大寶從小在山野間長大,未聽說過兩個男人做那檔子事。他甚至十分懷疑聞縣令是不是女扮男裝而已。可,那兩邊翹起的連髭,總不能是女子該有的吧。
許是他瘋狂打量的眼神太赤裸裸,聞縣令被吸引了注意。
一看孟大寶,他便兩眼發亮。
寨主適時隱晦道:“都不錯。可以先選一個,我們處理好。”
聞縣令的眼光施施然流連在他們之間,廖新湘與孟大寶幾乎從頭到腳起了層雞皮。
最後聞縣令笑眯眯道:“還是他,肉多緊實,看著喜慶,我甚是喜歡。”
善哉。廖新湘心裡出了口氣。大寶,再見。
剩餘三人麵無表情地看著那群人吃力地扛起孟大寶離開。
寨主望著他們的背影點評道:“縣令的品味還是一如既往啊。”
聞縣令搖頭道:“身體雖重要,也要相貌好。以往的雖胖得滿意,但好些臉實在不忍睹。”
他一臉讚色:“這四人都很是俊俏,到時我一一嘗試。胡寨主,果然還是你了解我。”
廖新湘的氣喘不上了。
聞縣令突然奇怪道:“不過,今日這幾個都挺乖順。”剛才那個被扛出去的,居然沒有破口大罵。
他眯了眯眼道:“不會是哪處窯子裡找來的吧。”
廖新湘雕像似的杵著,仿佛已經不能反應了。
方才大寶被扛走時,也是如此無法思考嗎。
許慎與吉蟬相當沉得住氣,與聞縣令對視眼也不眨。
寨主皮笑肉不笑道:“我像是會糊弄堂堂聞縣令的人嗎?叫成破鑼嗓的人多了,也要玩玩文靜的,才算新鮮,縣令啊,可要好好體會了。”
聞縣令被他說得心動了。“確實確實,好得很,”歎完他反應過來,似笑非笑地睨了眼寨主,“胡老弟,你這嘴皮子可真是能說啊。”
寨主哈哈一笑:“一般,一般。”於是便讓人將許慎他們帶走。
廖新湘被魂不附體地帶至一個扁石洞處。看守動作粗魯,把他們塞入隻有半人高的扁洞,拉上一道網,是為牢門。看上去對他們插翅難逃很有信心。
饒是壯漢一再囑咐不能讓他們見血,也不當回事,在他走後便兩兩交談。“還真把自己當老二了。”“嘻嘻,老二是老二,看是哪裡的罷了。”“你!哈哈哈哈。”
廖新湘歪倒在地,手腳方才被重新捆了一番,若想動作比先前困難不少。
吉蟬就在他旁邊。他剛想抬頭喚師兄,便聽兩人低聲交談起來。
“隻看見大寶在第一個洞口消失了。”吉蟬冷靜道。
“嗯,”許慎道,“我們從第二個洞口進來的。”
“然後第一個分岔口左一,第二個右二,第三個左一再左轉。”
許慎低低地肯定了一聲。
廖新湘呆若木雞,對兩位師兄的尊敬登時如奔騰的淮河綿延不息。
吉蟬翻了個身,摸黑找見廖新湘的頭,在他耳邊道:“你讓開,騰些位置。”
“等會一起畫道符。”
花芽被這些人走一步推兩步地來到一個其大無比的石洞——足有一個客棧那麼大。方才這一路,她哭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隻能從縫裡看見三麵都放至了高大的木櫃。木櫃每層隻有一道抽屜,皆是又寬又長。
為首的小嘍囉突然道:“不好,我忘了帶鑰匙!”
其他人變得不大高興。
一人道:“怎麼現在才說,我們走了多久了,聽這小妮子哭了半天,腦瓜子都嗡嗡的。”
一人努努嘴:“鑰匙忘帶便回去拿唄。還能有什麼辦法。”
小嘍囉頭子臉色也難看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鑰匙在蜉蝣洞,一去一回宴會都過半了吧,寨主昨夜才說除了輪值的都要去幫忙,要是點名我不在,我還能落個好嗎。”
“啊對,”有人突然想起來似的,“今日還是豆子哥管事,你這運氣也忒……”
小嘍囉頭子臉都青了。
這時有人出來提議道:“要不先把她放在蠶室,等忙完了,再回來處置她。彆看寨主方才挺稀罕她似的,等吃完席,肯定又不知將人忘到哪兒去了。”
幾人沉默一陣,一個附議道:“我覺得行。既然如此便彆耽擱了,把她藏一藏便趕緊走吧,快快快。”
小嘍囉頭子也下決心道:“那我待會兒再回來鎖她。”
他和其餘人將花芽推到蠶室裡的一處角落,將她拴在火把上,便迅速離開了。
封閉的石洞裡,隻有火把能提供光明。花芽低聲啜泣,但無法擦臉,弄得滿麵都是涕淚。
上次哭成這樣還是許慎幫她擦的臉。
可惡,就是許慎把她搞成這個樣子!
萬籟俱寂。他們離開時帶上了門,門上開了個方正小口,外麵一點光也不見。
四周黑黢黢的,猶如一團濃霧,吞噬了所有。花芽不禁地往火把下縮了縮。
“哢噠。”
在寂靜裡,落針可聞。
“哢噠。”
“哢噠。”
“哢噠。”
“哢噠。”“哢噠。”“哢噠。”……
何況是這樣接連不斷的響聲。
花芽感覺自己呼吸都不暢了。
良久寂靜。
“有人在外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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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新湘覺得他們扭曲得像三條蠶。
不過,與師兄一同拱來拱去,是他的榮幸。
能與師兄合作畫符,更是榮幸至極。
他們三個各據一地。許慎傷口未愈合,狠力一磨便又滲血。牢房裡燈火未點,他根本無法直起身子,隻能依靠記憶在地麵塗抹血液。
伴隨著細微的摩擦,廖新湘同時聽見師兄微沉的喘息。許慎畫完他的部分,便低聲告訴吉蟬該從何處接出符腳。他儘量將自己縮在角落,免得將未凝的血液蹭開。廖新湘一邊聽著窸窣的衣裳聲,一邊還要留意看守的行動。
吉蟬動作比許慎迅速許多,眼見就要輪到廖新湘,但他卻莫名升起不詳的預感。
吉蟬正結束最後一筆,卻在收腿時不慎勾住那道繩網。
“叮鈴。”
他們竟未曾發覺繩網上綁了不起眼的鈴鐺。
“裡麵有動靜。”看守立刻反應過來。
電光火石間,許慎隻來得及往網邊一滾,努力支起側著身,顯得十分狼狽。
兩看守進來,舉起火把從左至右照亮他們。
吉蟬動作和許慎差不多,默不作聲地擋了擋隻畫一半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