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劍微微嗡鳴。孟大寶滿意一笑。
他在此處隻能找見劍與石頭,彆的沒了,隻好先帶這些走。
兩劍分彆佩在腰間,他抱著石頭出去。
與醒來的看守四目相對。
清醒的看守辯出他隻是個逃跑的凡人,雙眼一瞪,扯嗓喊道:“來——人——”
說時遲那時快,孟大寶登時舉起他手裡唯一的武器,望對麵頭上砸去。
一聲悶響。看守到底。
孟大寶立即上前查看他鼻息。
天地間萬物為主,隻降伏傷人妖類,不傷及弱小無辜,公道自在吾心……在外曆練不傷及無辜人類,不得謀財害命強搶民膏,遇難當順應天意,不得用門派法術牟取便利,公道自在吾心……
太好了還有氣!
孟大寶將他挪至一旁,擺了舒服的姿勢,站起後卻一陣暈眩。
他晃了晃腦袋。這一晃,便有液體從鼻孔中飛了出來。
孟大寶愣愣地用手一摸:“血?”
“……”算了,修道之人,小傷小碰無傷打壓,要去找大師兄他們。
誰知他方一碰到石頭,後者竟在手裡四分五裂。
“……”
孟大寶大腦空白,下意識一抓。
更嚴重了。碎塊頃刻之間化為齏粉。
“……”
孟大寶久久無言地蹲在那兒,直至——
他看見厚厚的齏粉中一抹溫潤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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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縣令第一次見獸骨舞時,震撼得筷都掉了。”寨主看著那列載歌載舞的兄弟,眯眼憶當初。
聞縣令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是。虧你記得。”
當時他正要夾菜,忽覺後背有人,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具碩大無比的森森頭骨,獸齒俱在,反著寒光。裡麵套了個人,臉上濃墨重彩,在獸目的位置朝他眨了眨眼。
……
回去幾日睡不好覺。
這廂寨主還在和他套近乎:“今日這四個都算上乘色相吧?”
這點他認同。“自然是極好的,比上回,上上回,都要好上許多。”尤其是那肉感十足的小胖子,除卻身材,臉蛋兒也相當合他口味。
對方咧嘴一笑,終於慢慢顯露他的算盤:“前兩回也是儘力找的,不過今日實在天時,地利,人和——聞縣令,看在我們儘心為你辦事的份上,再談一談?”
他不動聲色問:“談什麼?”
寨主好聲好氣道:“自然是糧食,衣物和女人。我們兄弟又多幾個,吃穿用度,都不能少著他們,若不然我這寨主怎麼當得安心,猛虎寨又怎麼為你辦事?”
“辦事?”聞縣令輕哼一聲。所謂辦事,不過是替他鎮壓那些目不識丁的野民罷了。“我一時半會可收不上來。你們既然人多了又多,不如撥幾個去開荒種田。”
寨主張嘴哈哈一笑:“聞縣令這是尋我開心呢。”
“自然是認真的。糧食衣布一點送不過來,至於女人……我聽聞你好搜集女色,想來窩藏不少,若是一個人忙不過來大可讓你兄弟分擔了,哈哈……”
“……”寨主臉色顯而易見地陰沉下來。雙目因飲酒過度而微微赤紅。
“你這是何意思?”
“嗯?”聞縣令捏了捏胡髭,狀似恍然道,“……喝多了。喝多了。說了不該說的,罪過罪過,請寨主切莫計較。來,我自罰一杯。”
他一飲而儘,將空酒杯向寨主和夫人——甚至藍衣隨從都展示一遍。而後雙掌撐桌,晃了晃頭道:“我實在是喝不住,趁未醉個糊塗,不如容我先去洞房?”
“洞房?”寨主頓了頓,笑著擺手道:“事未談妥,不急洞房。”
“來人,”他掂了掂酒壺後招手,“再上酒。助興!”
縣令笑意也淡了。
“胡寨主,實話實說,近來聽聞皇帝陛下派人出巡,專門整治咱們這種官匪勾結的,你們平日欺男霸女慣了,不將官府放在眼裡,我可還巴望巡視官員慧眼識珠把我薦至建康呢。”他搖搖頭,“這節骨眼兒,還是先歇歇。”
這回換寨主皮笑肉不笑了。
“我,欺男霸女;你,等慧眼識珠?好,好!既然聞縣令都這麼說了,我們又豈能強求?還是一並歇著,那便請聞縣令打道回府吧!”
此話傳入主桌眾人耳中。聞縣令臉色已然很不好看。
這時,舞隊依順序剛好舞至最後一桌。作為貴客,聞縣令被首先照顧,一二三四五六七顆獸頭頂在人頸,左探右跳地依次從他身邊遊過,拿起酒壺澆入嘴裡,又將傳給下一位。
喝完對貴客回眸一笑。
聞縣令便在這群魔亂舞之中拍案而起:“給臉不要……”
他的瞳孔微微睜大。
由指尖開始,一陣麻意迅速蔓延至全身。聞縣令未曾想這群土匪居然敢在飯菜做手腳,是他大意。
他慢慢跌回鋪設獸皮的木椅,動了動舌頭道:“你居然敢……謀害我……”
寨主聞言卻愣住:“你說什麼?”他見聞縣令顯然不對勁,便要來扶,誰知也頓住了。
噠啷一聲。寨主緩緩回頭,見芙玉緊皺眉頭。一盞酒杯從她指尖落下。
“有人下藥。”芙玉張了張嘴,道。
他們一看,大堂六桌人,竟已倒下七八成!
寨主縱然身懷怪力,但卻不得不敗在此等雕蟲小技上。他滿腔怒火,勉強動了幾步,撞開歪扭的舞者,來至芙玉身邊,攬過她。
身體動作格外困難,但五官尚且靈敏。他警惕地打量一切還能行動自如的人影。
到底是誰!
叮——
偏洞有鈴聲傳來。
聞縣令努力睜開眼皮,一抹雲白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哪來的……小白臉。聞縣令想。
胡不喜今日到底搶了哪個兔子窩?
這兔子麵如冠玉,儀度翩翩,一步步走至他麵前,笑意溫潤:“聞縣令,久仰大名。”
“在下李鬆鶴,字虛之。二品尚書令。”
“奉命查辦你勾匪害民案。”
李鬆鶴,從未聽聞。
尚書令,如雷貫耳。
他身後齊齊整整站了一列人,在其揚手示意後上前將軟倒一片的小官小匪團團圍住,神情居高臨下。有些反抗了幾下,但因多少喝了點,自然打不過。
芙玉在寨主懷裡,臉色煞白。
李鬆鶴朝聞縣令身後招手道:“辛苦了,忍氣吞聲這麼多日,實在難為你。”
方才還臥在桌上的藍布書生站了起來,彎身拱手道:“尚書令過譽,屬下隻儘了綿薄之力。”
聞縣令聽著背後的聲音,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個在他身邊待了四個月的人,竟然是內奸。
李鬆鶴笑著回禮道:“堂堂中書侍郎,在此地蟄伏足有半年,難說不委屈。我也隻是借你力才能人贓俱獲罷……”
“我可以走了嗎?”
中書侍郎抬頭一看,說話者站在尚書令身後,是個同他一樣身著藍衣的姑娘,隻不過裙子略臟,臉蛋也不大乾淨,整個人看上去灰撲撲的。
打量人時眼睛倒是很亮。她打斷尚書令也麵無懼色,盯他們看了看,又問道:“我還要找其他人,我可以走了吧?”
李鬆鶴對她和煦一笑:“多謝花芽姑娘帶路。若花芽姑娘找見朋友,請回此會合。”
“為什麼?”花芽不解地眨了眨眼。
李鬆鶴稍稍讓開,讓她好看見寨主二人。他淡笑道:“自然是商討如何處置他們。”
“哦。”花芽平靜地和寨主對視:“殺了吧。”
說罷,她轉身走向另一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