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君願已經在圓桌前坐著了,神色欺霜賽雪,雙眸如墨潭一般深不見底。
玲瓏隻覺得她像孤芳劍那樣蘊藏能量,蓄勢待發,準備隨時再像初遇之時那樣,狠狠給自己一點教訓。
“你今天回來的好早。”她早就忘了先前計劃好的說辭,儘量用最乖巧可愛的態度來麵對她,希望可以順利過關。
琴君願不動聲色,玲瓏有些蔫了。
她現在也無法感知到飼主到底生氣到什麼份上,就不由地多緊張了一分。
凝重的肅靜再她們之間流淌。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終於,還是琴君願出聲打破了這樣的氛圍:“但你在選擇這樣做之前,能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玲瓏的心中愧疚覆蓋了緊張,然而話音剛出口,就難得地被打斷了。
“你現在的身份是妖族,所以在我並不能及時關照你的時候,請量力而行。”
琴君願非常鄭重地說完這句話,到底還是有些無力地長歎一聲。
玲瓏的直覺又給她帶來了一些新的緊張。
飼主的這些無力感不僅僅來自於她這個劍走偏鋒的盟友,應該還同時遇到了彆的什麼事。
……是鳳臨嗎?還是君山的人或者妖?朝天宮也很有可能,反正不會是鹿宸。
她抿了抿嘴,然後決定暫時不說話,以防節外生枝。隻是走近了她身邊,半蹲半跪下來,想把身體往她懷裡放。
結果琴君願雖然愣住,但突兀地往後挺直了腰背。
“我就是想安慰一下琴姐姐,跟姐姐認個錯,姐姐是嫌棄我不聽話,所以不願意嗎?”
玲瓏瑩潤透亮的湛藍眸子自下而上地望著她,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像是儘力往她心尖上掃去,才不管她們實際上的年齡差距到底有多少。
琴君願依舊沒有吃她賣萌撒嬌的這一套,現下隻是伸出手臂,將她稍稍隔檔,以免又被撲了個滿懷,然後乾脆拉著她的手腕,讓她在身邊的凳子上坐好。
“鹿宸的書齋被大火影響得有些嚴重,確實燒毀了一些東西。但他說最要緊的東西都還在,於是直接認了天雷引火,不多去追查到底怎麼發生的事故。”
她說得很是認真:“你的運氣很好,完全不用擔心事後被追責。但我希望下不為例。”
玲瓏大幅度地點點頭,暫時不再緊張。
其實她的注意力還在她剛剛的後撤舉止上。
以前沒覺得她很在意一些近距離的接觸,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所以,你有什麼要說的嗎?”琴君願見她出神地望著自己,稍稍皺起眉頭。
玲瓏清清嗓子,拿出了放著耳環的香囊,和一頁隻有鹿宸和不知名筆跡的信筏,道:“我覺得他是怕公開詳細地清點書齋裡的東西,會暴露一些自己的秘密吧。我拿到的這兩樣,價值應該比表麵上看上去的更多。”
琴君願接過信筏,眉頭很快擰緊。
“明明是他在研究噬靈大法,為何向我誣告我師尊修煉此等邪功?”
“不知道呀,這很難評價。”玲瓏雙手一攤,道:“但他自己看起來並沒有修煉,反正我感受不到他有什麼異常的能量波動。”
琴君願沉默著,將這兩件玲瓏防火燒書房才得到的證據仔細收好,然後重新坐下,開始給她準備一小杯靈血來緩解饑渴。
血族小妖女這會兒到沒有覺得自己很想喝血,而是覺得心裡有一隻小貓爪在撓來撓去,直勾勾盯著飼主撩起衣袖的手臂,直歎線條流暢優美,皮膚細膩瑩潤。
以前咬過她的手腕,現在,或者以後,還想咬一口手臂試試。
“好了。”
琴君願的聲音讓玲瓏重新繃起正經的表情。
隻是當她開始飲用這一小杯靈血時,又繼續聽到了來自她的說教。
“那日我跟燕尋說的話你也都聽到了,現在西南仙盟局勢複雜,實在難以太平。你我尚有共同的目標未能達成,都要關注自己的安危,希望你三思而後……”
話音戛然而止。
琴君願沒有想到玲瓏會如此這般靠近,突然用嘴封住自己的唇。
即使被吻住,她也繼續睜著雙眼,沒有眨眼,也沒有將膽大妄為的小妖女推開,更不會去想到探測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做出現在的冒犯舉動。
幸而玲瓏不是那種亂親亂啃,全然放肆的登徒子,她微合雙眼,親吻得輕柔且安靜,仿佛並不是為了堵上自己一直在說話的嘴。
低於常人體溫的唇上甚至還沾著些自己的血液。
一人一妖繾綣相依,淡淡的猩甜,在隨著她們的呼吸而變得灼熱。
砰。
砰砰砰。
心跳的頻率也在交相呼應。
說來很是微妙。
最近窺伺自己這副容貌的身體的,是朝天宮;最近被疑惑是否和自己有情緣的,是簡秋白……結果真的直接就這樣親昵地吻上來的,是從天而降的小妖女。
原先隻想到她會伶牙俐齒地反駁那些話,結果竟是如此……真是孽緣。
琴君願感到玲瓏伸出雙臂虛環住自己,便又忍住了將她推開的想法。
……算了,讓她再保持一會兒這種衝動也沒什麼。
最後,換成玲瓏不得不直麵這種手足無措的場麵,主動破壞突如其來的旖旎氛圍。
“證據給了,血喝過了,說教也聽完了,咳,我繼續回翠英巢修煉了。琴兒晚安。”
她的藍眼睛依然閃閃亮亮,但臉龐逐漸被一片緋色占領,平常冷玉似的耳朵尖都有些泛紅,明晃晃地昭示著彆樣心情。
“萬事小心。”琴君願作為被動接受親吻的那個,倒像是剛才無事發生一般,平靜柔和地同她短暫告彆。
玲瓏咬咬牙,一臉故作矜持的樣子匆忙翻窗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