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雨夜到黎明,從清晨到傍晚,最後迎來又一個夜晚。
玲瓏基本上都以蝙蝠形態,守護著琴君願。
她如今昏迷著被關在桃川後山的天坑地牢中,這裡是一處露天的監獄,往下是萬丈深淵,往上是濃密的烏雲,中間所謂的牢房,既然就隻是是個全木結構籠子。
下午不少桃川弟子被戒律堂的人領著過來遠遠看了一眼。
人來人往,嘈雜紛擾,擺明了就鳳臨不準備給琴君願留著尊嚴。
嗬……
小蝙蝠時而陪在籠內,時而在籠外徘徊,偶爾隱去身形,居高臨下看著這一切,心中隻有連綿不斷冷笑。
待得夜色又濃,幾乎再次落下雨來,琴君願忽然蘇醒。
她漠然地睜開眼,漠然確定了自己的身體情況,隨即緩緩起身,盤坐在條條圓木所構建的牢籠中。
不值得,憑什麼?
陣陣情緒攻擊著玲瓏的內心。
琴君願之前也有麻木蒼白、病弱無助的時候,但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基本上與僵屍類似,甚至說不上精致木偶的模樣,平日裡或清冷高貴,或英姿颯爽的樣子,全然不見。
玲瓏能理解她會變成眼下這樣,但也還在為了自己無法儘快趕到現場,阻止她嘗試犧牲的無力,而懊惱難過。
琴君願緩慢而滯澀地移動著視線,四周圍的境況被動地出現在她的眼中。
這裡不是秘密石牢,也許是因為鹿宸在逃離時已經將那個地方完全毀壞。
但更有可能是因為她徹底激怒了鳳臨,於是他想要重重的羞辱自己這個前首席女弟子。
山間的空氣依然陰沉濕漉,天坑地牢處自然更甚。
衣衫在在失去乾爽咒的防護後,潮而冰冷,寒氣自生。
鐵鏈、長鞭、刑架,以及各色刑具在不遠處的崖洞中張牙舞爪地陳列著。
明明這塊地方很多年來都沒有新的犯人光顧,仍然從上刑之處傳來陣陣血腥和腐木的難聞氣味。
更有微弱的嘀嗒聲,不斷敲擊著石壁上的刑具,明知是水,卻也很有血的征兆。
她懂得,這依然是對自己的震懾。
“既然醒了,怎麼不解釋清楚?你當時是沒有聽見我的警告嗎?”
玲瓏見她發呆許久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覺得反正用遠程通話的能力交換了順利進出護山大陣的許可,乾脆用蝙蝠形態直接出聲。
“你盲目自爆,是準備置我於何地?”
琴君願果然一言不發。
用蝙蝠形態說話,聲音本就尖銳,玲瓏一連串的問題出口,緊繃的情緒被刺激得幾乎崩潰。
她甚至感覺到眼眶酸澀,喉嚨緊繃。
“你既然有這樣的打算,明明可以提前跟我說一聲,我也能幫你達成心願。而不是跟個傻子一樣,現在這樣眼睜睜看著你平白受苦!”
琴君願顯然還是是把她的這些話聽了進去,雖然繼續保持沉默,但閉上了眼睛,應是不想麵對她。
猙獰的表情凝固在小蝙蝠隱於夜色中的獸麵上。
玲瓏實在覺得自己可笑。
擔心,後怕,還有未知的命運開始惶恐不安。
她也有這樣一天啊……
砰地一聲,玲瓏變回人形。
她現在基本就是從天而降時的明豔女子模樣,隻是為了方便起見,頭發與眼睛改成了深色的,與本地人特征貼近。
原先她最喜歡欣賞美人飼主被驚豔到的表情,這回連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都無法看見。
冷雨又開始細細密密地落下。
玲瓏決定下點猛料,看看能不能把琴君願重新激活。
“我之前告訴你,你是我唯一的盟友,所以我信任你,支持你,全心全意的幫你。其實並不真的是這樣的……你隻是係統任務派給我的宿主,我的任務對象。”
她附在她耳邊,笑裡藏針:“我這樣幫你,當然因為會得到更大的好處。再返回故鄉之前,還能得到各種曾經沒有的能力,比如我現在甚至可以和動物交流了,都是因為利用你才帶來的好處。”
玲瓏現在感受不到琴君願的心情,也分析不出她的表情。
甚至將雨絲壓成一根連著束縛著她手腕的線,另一端捏在自己指間,想要通過脈搏觀察她到底作何感想。
“你都被關在這裡,肯定會被鳳臨弄死吧。毫無價值的死亡……哦,也不對,應該可以震懾了你的師妹和師弟們,還有謹兒,還有山下的居民,永靖鎮的居民。你的名聲毀了就毀了吧,反正孤家寡人,但是你庇護的人,應該被牽連得不成樣子。”
心如止水,偶有漣漪。
怎麼她背負的責任都不管用了?
玲瓏還是回到原來的話題:“何況,你就這麼死了,但我還沒有順利攢夠回到家鄉的任務獎勵,我立馬就會再去找新的宿主。”
“比如雲離歌,她雖然脾氣火爆,還跟我打過一場。但其實她那樣利落主動,又心直口快的人,更對我的胃口。說不定在她身上,我能夠得到的利益更多,達成的目的也更多。”
話音落下,玲瓏感覺到一記明顯的異常跳動。
於是她接著用惡毒的語氣譏諷道:“要不是我從天上掉下來,就落在你麵前,順理成章被你綁定,我的選擇範圍可以擴大很多吧?多可惜啊,我綁定的是個自己找死,還沒死成的廢物。”
長久的沉默之後,琴君願終於給出了明顯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