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呆站了十分鐘,方簡終於緩過神來,拖著灌鉛的腿上樓回到自己房間,四仰八叉癱倒在床。
盯著天花板發呆,噌地坐起來,又仰頭倒下,幾分鐘後,再次噌地坐起……循環數次,方簡徹底沒了力氣,渾身發軟癱在床上。
千算萬算,沒算到周辭是這麼個狠茬。
方簡恨不得狂抽自己大嘴巴子,抬起手又狠不下心,摸摸臉頰,心下大驚:皮膚怎麼變得這麼粗糙?!
最近沒日沒夜打遊戲,日子過得昏天暗地,每次刷完牙都懶得洗臉,拿某些美妝護膚博主的“少洗臉皮膚越來越好”的理論安慰自己。她忽然來了力氣,蹦下床衝到鏡子前,睜大眼睛看著鏡中這個女人。
頭發亂糟糟隨意披散,左側翹起那一撮跟雞毛似的,壓都壓不下去;
眼下濃濃的黑眼圈,與每晚被女鬼吸陽氣的書生沒什麼兩樣;
原本白白嫩嫩的皮膚,也有些微微乾枯發黃……
渾渾噩噩過到今天,方簡才發現,自己離“糙漢子”,隻差了“變成漢子”這段距離——實在是太特麼糙了!
她火速換身衣服衝到樓下,正要出門,忽然想起自己現在隻有六十塊,去包子鋪還完債又變得身無分文,去美容院乾嘛?找轟嗎?
半個月前做完最後一次美容,方簡忘了往裡充錢,如今想來,痛悔萬分,早知道就該拿周辭的卡充它個千八百萬!
方簡一步一歎回到樓上,找出自己從家裡帶過來的泥膜,認認真真洗完臉,用泥膜做清潔後,敷上補水麵膜,方簡垂頭喪氣,開始喃喃自語——
“屋漏偏逢連夜雨,大罐泥膜見了底;不與群芳爭絕豔,麵膜隻剩下一片;井底點燈深燭伊,精華甩不出半滴……”
以往敷完麵膜,方簡都會洗乾淨臉再抹精華,然而紅腰子早在上次洗臉時用儘,她隻能將麵膜袋裡的精華全擠手上,往臉上一頓狂抹。
湊合收拾一番,她立馬去包子鋪還賬,付完錢心裡踏實多了。
站路邊思考良久,方簡決定去找顏苒苒。
周辭找她家裡人打過招呼,想必說得很強硬,自己找回家去跟他們理論肯定無濟於事,畢竟關於她甘願做個廢柴這事兒,父母意見也挺大。
顏苒苒那邊,肯定是父母施壓了,方簡想,以她倆這麼多年的交情,顏苒苒絕不會放任她受苦不管。
總而言之,目前這種情況,找顏苒苒準沒錯。
發微信打電話找不著,那就直接當麵找人。
顏苒苒開的琴行距離這裡兩公裡左右,路程對彆人來說也許不算遠,但對懶癌晚期的方簡而言,差點要了她老命。
好不容易殺到顏苒苒店裡,方簡拖著兩條快斷了的腿,推開店門,空調冷氣撲麵而來。
盛夏酷暑,雖然打著傘,可頂著大太陽走了半小時,方簡已經大汗淋漓,進門冷風一吹,爽得一激靈,又不禁汗毛豎起。
這會兒沒客人,顏苒苒正癱在沙發上捧著手機玩遊戲,聽見門開了,起身笑臉相迎,見竟是方簡,笑容立馬僵住,躲瘟疫似的撒腿就跑跑。
方簡原本累得快散架,見她如此絕情,忽然來了勁,箭步衝過去,拽著她胳膊不撒手。
“顏苒苒你這個叛徒!”
“哎哎哎鬆手!胳膊都快被你拽折了!”
顏苒苒吃痛,齜牙咧嘴停住。
方簡跨到她前麵擋住去路:“老實交代,我爸媽是怎麼威逼利誘你背叛我的?”
見無路可躲,顏苒苒隻能硬著頭皮應付她,眉心一皺,搖了搖頭。
“背叛?怎麼能叫背叛!我明明是在幫你,我們都在幫你!”顏苒苒替自己和方簡家裡人叫屈。
“幫我?”方簡掰著指頭開始數,“微信不回,電話不接,卡給凍結,錢不肯借——你們就是這麼幫我的?你們這是要置我於死地!”
她氣成這樣,作為資深閨蜜,顏苒苒心裡也很過意不去。
“簡簡,我知道你很生氣,也很著急,不過叔叔阿姨這麼做,有他們的道理,他們隻是想讓你更堅強更獨立,更健康更自律。”
“半個月前他們可不是這麼說的!半個月前他們還口口聲聲說我是他們的掌上明珠,是家裡的寶貝,這才半個月,就……就變天了!”
說著說著,一陣委屈湧上心頭,方簡眼淚奪眶而出。
顏苒苒看得心疼,忙抱住她,柔聲安慰:“哎喲我的大寶貝兒!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可你好好想想,這段時間自己過的是什麼日子?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不是點外賣就是下館子,你現在啊,就是仗著自己年輕瞎折騰,等歲數上來了,指定哪哪都是病!
“快彆哭了,你好好想想,叔叔阿姨對你要求變嚴格,也是為了你好,你要是過得健康快樂,他們由著你當個廢柴不會有什麼意見,可你這些天過的是什麼日子啊,又頹又喪,鬼見著都犯愁!”
說到這,顏苒苒歎了口氣:“簡簡,你心裡,是不是還放不下沈嘉銘?”
前麵那些道理,方簡哭哭啼啼聽著,到了最後這句,哭聲忽地止住,她眉頭緊皺搖起頭:“可拉倒吧,他算哪根爛白菜啊,老娘早對他沒念想了!隻不過這麼多年情分在,偶爾還是會想起有這麼個人。苒苒,彆人信不信無所謂,你最了解我了,我這人一旦心意已決,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你放下了就好,前幾天沈嘉銘還找我呢,問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我就回了他四個字兒——關你屁事!他見我這個態度,估計怕再被懟,沒敢回我了。”
顏苒苒看著方簡納悶:“你說你,都徹底放下他了,這陣兒怎麼過得還這麼頹?”
方簡想都沒想:“還不是因為那個姓周——”
她猛然收住,嘴巴閉得死緊。
“姓周?哪個姓周的?”顏苒苒腦海中搜索,“是不是叔叔阿姨給你介紹的那相親對象,叔叔公司的董事長?”
方簡心想,領證這事兒目前還沒外人知道,自己和周辭命裡犯衝,尤其是周辭,太克她了,跟他過日子肯定活不長,為了保命,方簡打算儘快找機會跟他徹底鬨掰,這婚遲早都得離,那就沒必要讓彆人知道這段婚姻曾經存在過。
“嗐,他呀,他可不咋地,我都沒看上!”方簡傲嬌地揚起下巴。
顏苒苒打量她一番,撇撇嘴搖搖頭:“這麼帥這麼有錢人品這麼好你都沒看上?哎,方簡,我看你就是山豬品不了細糠!”
“說誰山豬呢?!我才不是山豬,他也不是什麼細糠,他是砒霜!劇毒的那種!”方簡氣得直跳腳。
顏苒苒莫名其妙:“你這麼激動乾嘛,他怎麼你啦?”
方簡揮揮手:“行了彆說他了!苒苒,咱倆這麼些年的異父異母親姐妹,你也舍不得我吃苦受累對不對?先借我一萬塊成麼?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不會跟你開這個口的。現在銀行卡有問題,花唄我都用不了……”
提起來就心酸,方簡又忍不住落淚:“我現在美容做不了,護膚品買不起,連飯都出不上嗚嗚嗚嗚!”
聽到這些話,顏苒苒心疼得不行,可她答應過方簡父母,再心軟也不能借錢給方簡。
“簡簡,我、我手頭沒錢了,你先去找份工作頂一陣兒吧。”
“上個月你不是說雜七雜八的賺了幾十萬麼?”方簡抬手摸著眼淚,可憐巴巴看著她。
顏苒苒心虛地扭過頭:“不是我不想借你,隻是、隻是我錢都轉給男朋友拿去投資了,一百都給不了你啊!”
方簡愣住:“你什麼時候談的男朋友?你男朋友哪位啊?”
提起男朋友,顏苒苒笑逐顏開:“上周!在酒吧認識的一個小開。”
方簡納悶:“他都是小開了,還能管你要錢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