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諾從繳費處回來,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擔心在醫院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若是再有什麼閃失,誰也擔不起,便不顧醫生阻攔,硬是要給秦歌辦理出院手續。
秦歌有些摸不著頭腦,平日裡辦事循規蹈矩的大嫂,今日怎麼如此反常?他受了傷,最需要的就是靜養,這樣折騰來折騰去,反而對傷情沒有益處。
“懷雲呀,聽嫂子的,回家,家裡的環境要更好一些,嫂子怕你在這裡住不慣的呀。”說著就替他收拾東西,又給忠伯捎了信兒,著人過來接。
嫂子畢竟是一片好心,秦歌心裡雖然不舒服,但不會明麵上表現出來。
老爺子年紀大了,漸漸做起了甩手掌櫃,往昔數年,一直都是大哥主外,至於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宜,全憑大嫂在操持著,且任勞任怨,絕無半句牢騷。
秦歌也知道,無論大嫂做什麼決定那都是為了他們好,放下沒喝完的半碗雞湯,老老實實依了。
老爺子聽說小兒子因為見義勇為進了醫院,竟還有些不可思議,拉著忠伯一遍遍地問是不是消息有誤,再三確定後依舊似信非信。
“遇事跑得比兔子都快,說他見義勇為,還不如相信這世上有鬼!”
可巧秦家就出了這麼個大頭鬼,明明沒他什麼事,偏要湊上去挨這一下子才舒服。
秦歌雖然受了傷,但畢竟頂著好名聲回來的,老爺子難得正麵迎了一下,又叫王媽做了些補血的飯菜給送到樓上,到底是親生兒子,瞧見秦歌一臉憔悴的模樣,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沒那個本事就躲著點,刀劍無眼,要真有個好歹,可叫我怎麼跟你九泉之下的媽交代?”
老爺子威嚴如舊,但語氣柔了些,親自看了傷處,又安撫幾句。這是秦歌從未受過的待遇,如此一來,他恨不得天天挨刀子。
秦歌前腳剛走,顧言爭就拎著補品折回了醫院,他思前想後,覺得這人情還是趁早還了安生,也沒回顧家班,轉道就去了興聖街京江弄堂口的“雷誦芬堂”,幾張單子開下來,全都是珍貴的藥材。
掌櫃的還納悶呢,看起來正值壯年的小夥子,怎麼開得全是補血補氣的藥方?也沒多問,規整包好遞給人,說了服用時需要注意的事項,道聲走好,又轉頭忙起了自己的事。
不過這人模樣兒長得好看,掌櫃隻看一眼便記住了,心想許是給家裡太太買的藥,不由感歎,瞧著年輕,倒是個模範丈夫。
顧言爭剛到醫院,憑著記憶尋到了方才的病房,護士正收拾空床鋪,兩三句一打聽,原是家裡來的大嫂怕醫院照顧不周給帶走了。
小護士還翻著白眼兒跟他發了幾句牢騷:“這裡可是租界最好的醫院哩,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嬌貴的很呀,接走也好,免得我們觸了黴頭,可真是得罪不起的哦。”
顧言爭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嘴角揚了半寸,手一背,穿著那身染了兩片血汙的褂子出了醫院。
天色漸晚,小風一吹,落葉相逐,也不知會牽絆著飄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