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踩在橡膠跑道上傳來悶悶的聲響,一群人自然而然地將目光投了過去,駐足在草皮邊緣的輔導員一臉猶豫地不知該如何下腳。
秦教官順著所有人的視線望過去,蹭了蹭鼻頭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等到他緩步靠近後,輔導員露出帶著歉意的笑,忙說:“秦教官,不好意思,一班的訾燁中暑在醫務室掛水,我特地過來給他請個假。”
距離不遠,又沒刻意收著聲音,這些話全都落入了冉思楹的耳朵裡,整整一個下午的訓練,她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中途還被秦教官說教了一頓。
“思楹,你這是怎麼了?”
解散後,俞眠實在被折騰得疲乏,扭頭要走的時候卻發現冉思楹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呆愣在原地。
“你說訾燁中暑,會不會跟早上他扶我然後被教官罰了俯臥撐有關?”
兩個人並肩朝外走,冉思楹摘掉頭頂的帽子後,開始慢條斯理地解著腰帶。
“秦教官是真狠,扶你完全就是順手的事情,口頭說兩句就行了,卻罰了五十個俯臥撐。現在雖然早就入了秋,但這三十多度的天氣可不含糊,怎麼可能不中暑?”
俞眠臉頰通紅,也不知是被曬的還是氣的,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左手的手心。
出了操場順著林蔭小路朝深處走,原本還豔陽高照的天卻突然陰了下來,飄來的幾朵烏雲將陽光團團遮住,似乎馬上就要暴雨傾盆而至。
食堂門口人來人往,似是看到天要變,都拎著打包盒急急忙忙往宿舍趕。冉思楹緩緩抬頭,就看見剛從食堂走出來的訾熠,空氣凝固的一瞬間倆人恰好對上視線。
“你這是去哪裡?”
冉思楹垂眼看了下訾熠手上的打包盒,四五個摞在一起看著好不豐盛。
“我哥不是在醫務室掛水嘛,去給他送飯。”
訾熠下意識地抬起手晃了晃手裡的打包盒,感覺到有雨滴掉落在鼻頭上的時候,仰著脖子看了眼,飄過來的微夾雜著濕潤淅淅瀝瀝地掉下來。
“不然......你給我吧,我去送。”
此話一出,不止俞眠,就連訾熠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長睫閃動的時候一雙眼從頭到腳地打量著她。
“給我吧。”
冉思楹沒有解答訾熠心中所惑,伏下身將一雙手兜在打包盒的底部,試探著往回拿的時候才看見訾熠慢悠悠地鬆了手。
作為新生的冉思楹對延陽大學本就不熟悉,拎著沉甸甸的打包盒繞了一圈都沒找到醫務室的具體位置。
雨勢漸大,豆粒般的雨滴拍打在地麵上,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門廊麵前的小路上已是一片水跡,偶有人路過的時候,濺起一片水花。
冉思楹站在文綜樓的門廊底下,用右手探了探打包盒底部的溫度,原先還滾燙的飯菜這時卻變成了溫熱,心裡不由得升騰起一種無力感和迷茫感。
“思楹?”
身後猛地冒出一聲,冉思楹先是覺得脊背一涼,怔忡著回頭,卻見穿著一身白色休閒套裝的周禮右腳剛剛踏下最後一個台階。
因為下雨而陡然黑下來的天,所以文綜樓沒來得及亮燈,加之周禮出現得有些突然,可把冉思楹嚇了個夠嗆,吐出來的話支支吾吾。
“學長?你這是......”
“來拿幾本書,要回宿舍嗎?我送你。”
周禮解開傘上的帶子,順勢抖落掉了上麵的水滴。
“我去醫務室,給朋友送飯。”
冉思楹始終維持著兜著打包盒的姿勢,怕撒掉又怕淋到雨,鑽到傘下的動作十分利索。
基本上是照著她來時的路返回,彎彎繞繞得讓她有些哭笑不得,一路上周禮反倒遇到了好幾個熟人,那看向他倆的眼神卻充滿了探究。
穿過食堂旁側的一條小路,兩個人終於在超市緊鄰著的一棟小房子麵前停了下來,卷閘門上已經鏽跡斑斑,顯得有些陳舊和破敗。
“你......”
周禮躊躇片刻,一副趕鴨子上架的樣子終於將困擾了他好幾天的問題全都和盤托出,“我們這樣......算在一起嗎?”
冉思楹用餘光瞥了一眼周禮,佯裝出神色淡淡的樣子,左手輕撫在後頸上,一抬腳卻踩在了坑窪不平的水坑裡。
水聲裡夾雜著一句含羞帶笑的低語,“算......算吧。”
雨幕中的延陽大學異常沉寂,被一道卷閘門隔開的兩個世界,外邊的粉紅泡泡幾乎要滿到溢進來,充斥著駐足在門前的訾燁周圍,喉結滾動了兩下,訾燁垂在身側的手十指掐得死緊。
難以察覺的隱忍顯露出疲憊與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