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幾乎是下一秒就落了下來，打在窗戶上劈啪作響，伴隨著還有電閃雷鳴的轟隆聲，在這個夜晚顯得格外得恐怖和駭人。

她無暇顧及露台外早已遭了殃的所有盆栽，呆坐在床上，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直到天蒙蒙亮才再次昏睡過去。

耳邊的窸窣聲不斷，擾得人是心煩意亂。

冉思楹皺著眉頭睜眼時，在看見與自己對視著的冉思棉以後強壓下了心裡的怒火，說話的時候也帶著十足的耐心，“你怎麼起這麼早？你們小孩子周末都不睡懶覺的嗎？”

“我餓了。”冉思棉坐在梳妝台前，模樣非常乖巧，費力紮起的高馬尾垂落在身後，嘟嘴撒嬌的時候還垂眸看了下饑腸轆轆的肚子。

良久後，冉思楹半眯著眼把剛剛送到的帕尼尼和豆漿放在了餐桌上，看著冉思棉大快朵頤的時候又重新趴會沙發睡了個回籠覺。

直到鬨鐘響起，她才不得不從酣睡中醒來，待眼前恢複清明後才打著哈欠去洗漱。

下午的拍攝離星城華府有些遠，生怕在周末會堵車，冉思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門，換鞋的間隙側眼看了下一直坐在餐桌前看書的冉思棉，叮囑道：“冉思榆等會兒會來接你，你在家乖乖待著，我要出去工作了。”

“不能帶我去嗎？”冉思棉用手支在下巴上，眨巴眼睛的時候讓人實在沒法拒絕。

冉思楹修長的手指勾著車鑰匙轉了幾圈，邊把墨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邊輕笑著拒絕：“不可以。”

“那......”

僅吐出一個字，她急忙打斷了，深覺小孩子的情緒和小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強壓下心口處的煩悶柔聲回：“那個哥哥不在，你彆想了。”

果不其然，冉思棉迅速耷拉下了眼皮，嘴也跟著嘟起來，任由她拉開門踏出去都沒再吭過一聲，目的簡直不要太明顯。

時間匆忙，冉思楹長歎了一口氣，隻有在抬眼的時候短暫地瞥了一眼對麵緊閉著的那扇門。

如她所料，車子從駛上高架，再到駛入城市的主乾道，就一直走走停停。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讓冉思楹不由得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昨晚先是被訾燁折騰了許久，接著又被窗外夾雜著閃電與雷鳴的暴雨擾了半宿，這時本就不怎麼有精神，因此在堵車的間隙不禁放鬆了下來，半趴在方向盤上小憩。

早前約好的攝影棚因突發狀況被改到了一處文藝園區的倉庫，周圍高樓林立，幽靜又小資的咖啡店和茶館占了一大片麵積，讓人覺得很有閒適感。

訾燁剛應酬完出來，穿梭在偌大的停車場裡，轉變方向剛準備進入一條狹窄的小道，就被從最裡麵衝出來的人撞到了。

力道十分大，讓他不禁有種眼冒金星的感覺。

“抱歉，抱歉，我趕時間。”

對方衝著他躬身連連道歉，待回過神隻覺得這聲音非常耳熟。他垂頭定睛一看，驚道：“你是冉思楹的助理？”

孟念這時恰巧抬起了頭，迎上他的視線後也跟著瞪大了眼睛，“你好，又見麵了，不過我現在有急事，得先走了。”

話畢，訾燁的心頭湧上一種異樣的情緒，下意識覺得肯定跟冉思楹有關，眼疾手快拽住了打算再次跑起來的人，半蹙著眉頭詢問：“是不是冉思楹發生了什麼事？”

“冉姐在西塘路那裡出了車禍，我得趕緊過去看看是什麼情況，”孟念急得眼淚都快出來，還情緒激動地跟著跺了跺腳，又道，“她這會兒情緒不太好。都怪我，我就不該答應讓她自己來，她最怕這些了，平時看到電視上有撞車的畫麵都會嚇得瑟瑟發抖。”

聊到這裡，訾燁原本半蹙著的眉頭再次跟著擰緊，心裡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席卷而來，按壓鑰匙開門後，沉聲道：“我跟你一起去，開我的車。”

語調不容置喙，孟念僅怔了半刻便坐上了副駕駛。

途中，訾燁雙手緊抓著方向盤，視線一直衝著前方，腦海裡搜索著關於過去的種種回憶，根本不記得冉思楹有害怕車禍事故的經曆，緊張道：“她為什麼會害怕撞車？”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隻是偶然聽冉姐說家裡有人出過車禍，好像還挺嚴重的。”孟念老實回了他。

如果說之前隻是懷疑，那麼現在就一切說得通了。

三年前冉思楹短暫地失聯過一小段時間，而那時住在隔壁的孟家老兩口恰巧就出了車禍。往日的種種再次聯係了起來，孟家老兩口的外孫女在延陽讀大學，而冉思楹的姥姥姥爺長住在京州。

倆人交往後的第一個春節，因為冉思楹沒回家，孟家老兩口所以破天荒留在了京州過年。

加之昨天偶遇到隔壁的那棟房子空了三年，卻恰好趕在了冉思楹回國後就重新開始打理了起來，還有門口那輛略顯老舊的粉色野馬跑車。

原來......

曾經所發生的一切都變得有跡可循起來。

訾燁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輕微抖動的雙唇難掩胸腔處強湧出來的哀傷，腳下情不自禁踩了下油門，幾乎是一路疾馳到了事發地。

眺望過去，事故似乎非常嚴重，前麵濃煙滾滾，警車和救護車的警笛聲交織在一起，讓周圍圍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揪緊了身心。

訾燁鬆開安全帶一路往前狂奔著，中途聽到了擦肩而過的人議論著這場事故。原來是有人疲勞駕駛，把油門誤當成刹車，才造成了現在七輛車連環追尾的場景。

愈接近那種嗆鼻的氣味便愈濃烈，前往的路上不免有些擁擠，磕磕撞撞才艱難走到了。訾燁幾乎是下一秒就看到了冉思楹那輛被夾在最中間的車，可以被稱之為是麵目全非。

喘息聲粗重，他攥拳克製著情緒，眼神裡顯露出來的恐懼讓他額上的汗水滑落了下來，顧不得太多徑自鑽過警戒線朝裡走去。

“訾燁？”

聲音輕緩又細小，卻還是輕而易舉地鑽進了訾燁的耳朵裡。他怔怔著轉身垂眼望了過去，距離警戒線不到一尺的地方，滿臉烏黑、身上布滿淤青的冉思楹席地而坐，看見他的時候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窒息感再次襲來，訾燁一個箭步衝了過去，蹲下身將冉思楹緊緊地攬進了懷裡，環抱著的胳膊還有加重力氣的趨勢，箍得冉思楹跟著嗆咳了起來。

“太好了，你沒事，”訾燁鬆了點力，還抬手輕拍著她的脊背安撫，“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冉思楹乖巧地趴伏在訾燁的肩上，情緒很快便被茫然與不解所替代，愣神問：“你乾嘛要道歉？”

對方突然沉默了下來，冉思楹麵色如土，那種心悸又忐忑不安的感覺久久無法消散，卻在猛然察覺到肩上的濕潤後繃緊了全身，咫尺間的地方傳來輕微的啜泣聲，酸澀又刺耳。

麵對這幅局麵，她喉嚨發乾，有些手足無措，“你到底......”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當年你突然跑來劇組找我，心裡其實很難過吧？可是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我真的猜不到。”訾燁半闔著眼，略微沙啞的嗓音全是委屈。

倏地，冉思楹反應了過來，倍感疑惑的聲音有了一絲絲轉變，近乎失神地小聲呢喃：“你為什麼會知道？你居然知道？”

忽略掉眼前不知所措又難掩憔悴的人，她騰地站起了身，神色因著腦內繃斷的弦而變得灰敗，恍惚著挪動腳步離開。

而被留在原地的人，猶如一個丟了糖的孩子般任由眼淚奪眶而出，嘴上不停地念叨著。

“冉思楹，你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