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清看著課桌上的信封。
粉色的信封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她從中抽出信紙。
“致宋遠清:
展信安。
春天到了,周末一起去千燈公園賞茗芳湖吧。
茗芳湖旁有姹紫嫣紅的小花開放,簌簌風動,落英萬千,會有玫瑰花瓣漂浮於湖麵,汩汩流水將它們衝塑成心形。
我喜歡你。
陸治 ”
宋遠清雙手伸進信封中摸索,從裡麵掏出幾枚豔紅的花瓣。
她想,這個時節,玫瑰花會開嗎。
她將信紙折起,原路封回信封,隨意塞進抽屜裡。
三月初春,她上次去千燈公園時湖邊的確開著排排小花,黃的紅的粉的,種類繁多,但她不識花,不記花名。通往湖心亭的走廊裡也偶有幾朵綠芽崢嶸而出。
花香縈繞,湖水流淌,美景良辰,氛圍極妙,那是周邊小情侶遊覽公園的必達之地。
但宋遠清不願花時間去考量陸治是否會有喜歡她這種心思。前者和顧芳沁分手後對女方的冷漠程度甚至於連路上遇見打了照麵都視若無睹,陸治“拔x無情”的臭名遠播到連她都有所耳聞。
比起這一點,她更加訝異於陸治其人外表邪魅,行為粗獷,但居然有如此堪稱細膩的文筆?以及如此整潔秀美的字跡?
眨眼間酸澀感起,宋遠清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白色小瓶子給自己滴了滴眼藥。
藥水成珠,懸在半空,成鏡像映出她身邊許哲哲同景時波手牽著手,路過狹窄的過道前後相隨,緩緩走過,而後這滴水珠墜入了琥珀瞳仁。
迎麵,景時波對著後排翹首顧盼,如監視器一般牢牢凝視著宋遠清的一舉一動的萬心妤展顏一笑。
後者心中會意,麵上還是謹慎瑟縮地低下頭去。
八校聯考後,距離下一次大考還有將近一個半月的時間,六中的學生十有八九進入考後的鬆懈狀態。課間操時間,四班伏案讀書的人寥寥無幾,反倒是喧嘩聲四起,亂竄者四散,與考前狀況大相徑庭。
柳至源熟稔地遞來一張草稿紙,下節課是體育,宋遠清打算為柳誌源講解完這道數學題,就下操場去。
題目簡單,於她而言小菜一碟,她刷刷寫下過程,用紅筆圈出柳至源步驟上的紕漏,低頭看表,還有五分鐘,來得及。
她開口道:“我給你簡單講講吧。”
對麵的柳至源摘下眼鏡,他有一對深窩眼,眉深目邃,此刻正直勾勾地注視著宋遠清,密黑的眼睫微垂,似蘊藉有千言萬語。
柳至源身高183,饒是坐著,他也比宋遠清高上好一截,他居高臨下,語氣淡然道:“不用了。”
宋遠清低頭看著步驟,正欲開口速戰速決地講完,卻被對麵的回答微驚:“啊?你是怕遲到嗎?不會的。”
“你剛剛看的是情書嗎?”
宋遠清更疑:“什麼情書?”
突兀的話題轉變讓她大腦一瞬空白。
對麵不鹹不淡的開口:“粉色信紙,封口是愛心狀的貼紙。”
宋遠清恍然大悟:“哦哦,你看到了啊,那個說是情書…”她作認真思考狀,接道:“大概算是吧。”
柳至源的洞察力真是頗為敏銳,她都沒注意信紙封口是怎樣的。
“是誰寫給你的啊?”
“陸治。”
“陸治?”柳至源奇道。
宋遠清點點頭,從抽屜裡拿出信紙,遞給柳至源道:“你要看看嗎?”
她忽而開悟,柳至源是陸治的籃球隊友,兩人平日裡關係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柳至源應該算是了解陸治的,閱讀時她曾有一刻懷疑過這封信的真假,讓柳至源幫忙甄彆甄彆也是好的。
柳至源匆匆掃過信上的隻言片語,心胸豁然開朗道:“這不是陸治寫的。”
他咧嘴一笑:“那家夥語文超爛!”
爛到無法連詞成句的程度。
但是爛而有骨氣,絕對不上網抄。彼時寫給顧芳沁的一封封情書也是全篇磕磕巴巴,通篇下來,分明每個字都是中文,連在一起,卻讓人讀不懂,可讀性宛如英語初學者生硬的中文翻譯。
宋遠清也笑笑,她將信紙放進柳至源書包裡,道:“那你幫我保管一下吧。”
操場上四班已經整齊地列好了隊伍,兩人姍姍來遲。
宋遠清借口課後兩人一齊去辦公室幫老師抬卷子而躲過遲到懲罰。
體育老師向來仁慈,他揮手放過宋遠清與柳至源,待二人歸隊後,他清清嗓門道:“先熱身一下,操場二十圈跑起!”
四班有體重基數過大的三兩學生,五圈以內就已經脫離隊伍。
出發時步調整齊一致的隊伍幾乎已臻崩潰,人群散於操場,體育老師隱匿於某個角落摸魚玩手機。小簇人中間或有抱怨聲,十圈之後也漸漸湮沒於粗重的喘息聲。
宋遠清喘著粗氣,她賣力地挪開步子,放眼望去,周圍人大多與親近朋友為伴,而她前後左右儘無一人。
但她無暇顧及這些,隻是繼續賣力的向前邁進。
一路來她一直以前側不遠處的人為目標,她一個又一個地超越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迭換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