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魏含璋常想,是不是太輕易原諒她,太過縱容她,才會在很久之後的某一日,當她與旁人站在一起背叛他時,他才會憤怒到失去理智。
廖嬤嬤和眉珍因侍奉主子不周,被魏含璋罰扣月例,顧氏想給兩人說和,但礙於兒子的威嚴,隻能罷休。不過廖嬤嬤和眉珍為她報信,她不會虧待她們,每回的賞賜便足以令兩人心滿意足。
廖嬤嬤仗著是府裡老人,閒話難免多,私底下與眉珍沒少抱怨。
“姑娘不如幼時聽話,轉過年來脾氣也長了許多,難伺候。”
她敢說,眉珍不敢,隻好聽聽作罷。
“好像是轉過年來,姑娘對你我不似從前,尤其苛待。”
見眉珍不搭話,廖嬤嬤便道:“你也真是,混的一日不如一日,你瞧瞧人家眉蕪,眼看著要成姑娘心尖寵了。你們年歲相仿,怎麼差彆這麼大呢。”
眉珍:.....
“大概是我不如眉蕪招人喜歡吧。”
廖嬤嬤嗤笑,倒也沒再討論下去。
初夏時,京中閨秀注意力也從春闈轉到邊境戰事。
陛下求穩,多年來采取保守策略應對邊防,雖與接壤小國時常摩擦,但都是雞毛蒜皮的事兒,從未動用巨大兵力施壓。
此番邊境多國聯合越界,搶奪牲畜糧食後縱火燒毀民屋,導致群情激奮,怨聲載道。
陛下與內閣大臣商議,決計舉兵討伐,順天意,安民心。
各地加緊征兵,京中也不例外,單是募兵處便設了四地。與此同時官署號召商戶捐助輜重等物,貴族世家亦不例外,幾個勳爵門戶的馬場被朝廷征用,千匹軍馬有了著落。
蕭含玉同王琬焱等人坐在涼亭中,聽著各閨秀分享消息,不覺慢了搖扇。
鴻臚寺寺丞之女喬怡君剛與今歲進士科二甲第九定親,因走動席麵頗多,故而消息最是靈通,她那未婚夫婿如今在翰林院當差,年輕氣盛,得了點機密便趕緊與她傾訴。
不像魏含璋,儘管身處內閣,什麼事兒都透不出來。
“裴家也去?”
眾人唏噓,彼此交換了眼神,都覺意外。
喬怡君點頭,靠著雕花椅背慢悠悠開口:“裴姓武將傳家,想當年叱吒疆場何其威風,可惜裴老將軍和裴將軍去的早,若不然裴家不該是現在的境遇。
繼母便是再良善,也不可能像親娘那般養護,更何況小裴公子上戰場,若是不能回來,繼母的兒子便可承襲爵位,她求之不得。”
她們關係好,打小玩起來的,喬怡君便沒遮掩,索性說了個坦白。
蕭含玉握著扇柄,腦中回憶起關於小裴公子的事來。
仔細論道,她其實是見過他的。
小裴公子名叫裴朔,生母去的早,裴將軍續弦後繼母生下兒子,隻比小裴公子小四歲。繼母執掌中饋,後宅之事裴將軍鮮少過問,且他多半時候宿在軍營,小裴公子成長艱難想必不言而喻。
他是個很俊朗的少年,眉眼明亮,渾身朝氣。
應當想要證明自己,才去陛下跟前求的恩旨吧。
蕭含玉為小裴公子唏噓的時候,持續數月的貪墨案終於審結,出乎她的意料,趙家成為眾矢之的。
趙大人被判斬立決,家中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初入京城的繁華仿佛猶在,趙家卻不是從前那個趙家了。
魏含璋寫完奏疏,見蕭含玉翻看前兩日的批紅,不由說道:“宮中傳出消息,趙妃自縊了。”
蕭含玉驚得瞪大眼睛,要知道趙妃得寵不過半年,趙家跟著水漲船高,才半年而已,好些事都不一樣了。
“趙家兄妹會怎樣?”
她忍不住問,猶記得不久前趙禎和趙樂堵在門前的場景。
魏含璋:“趙禎流放兩千裡,後日離京。趙樂已經去了教坊司,前日跟禮部官員議事,曾說起趙樂,道她打了教坊嬤嬤,被捆了起來。”
兩千裡,瘴氣橫生之地,尋常人根本走不到,即便到了那兒,也無法存活。
趙樂性情桀驁,又怎會在教坊司苟活。
蕭含玉攥著拳頭,覺得心很沉重,她與趙家兄妹沒甚往來,僅有的幾次也都隔著距離,但她委實不願聽到這種消息。
喬怡君約了蕭含玉和王琬焱去首飾鋪子看婚嫁妝奩,掌櫃的清了場,隻留她們三個在那挑選。
先前便預定好樣式,中途修改多次,喬怡君總算滿意,饒是如此,飾物仍舊花了心思,除去螺鈿等,喬怡君還另外要嵌入珍珠寶石,如此便要做工精細的師父先畫圖紙,待滿意後才能動手雕琢。
蕭含玉看的眼花繚亂,起身往後院雅室。
剛挑開簾,便被人捂了嘴。
“彆動,我不會傷害你。”
似曾相識的聲音,蕭含玉微微扭頭,看見一張胡子拉碴的臉,那人亦是呆住,眼睛兀的瞪大。
“是你!”
手鬆了三分,卻沒從她嘴上挪開。
他渾身肌肉緊繃,發絲淩亂遮了額角,應有多日不曾洗漱,透著股淡淡的餿味。
趙禎注意到她的眼神,下意識低頭,臉上閃過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