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阿姨，在圍兜上擦擦手上的油：“哎喲，這就是大家一起吃的。帥哥你放心，我們這兒筷子絕不入鍋。”
駱尋擰眉一瞬，緊抿唇淺笑不作答，隻拿出塑料板凳坐下。
蘇念遞上菜單：“可以單點，駱先生看看？”
駱尋接過仔細查看，目光狐疑：“年糕福袋是什麼？”
蘇念饒頭想了想解釋：“就是豆泡包著年糕再用貢菜係上。”
駱尋又問：“豆泡是什麼？”
駱尋清澈眼眸透露出一絲愚蠢，蘇念隻好在鍋裡尋找實物給他看：“就是這個，豆腐炸的。”
“那我試試。”駱尋用紙巾包裹竹簽頂端，再將豆腐塊從竹簽上取下，放在蘸碟裡蘸取少許香油，送進嘴裡。
駱尋目光忽而閃亮：“口感不錯。”
蘇念嚼著一串牛肉：“是吧，夜市攤挺好吃的。”
駱尋接著也從鍋裡拿了些自己看得懂的菜，放入盤中：“是挺不錯。”
駱尋動作向來慢條斯理，吃相極雅。此時眼簾低垂，細嚼慢咽，好像再做美食評估似得。
蘇念偷偷看著男人薄唇光澤緩緩蠕動，有些入迷。一個不察，嘿嘿笑出聲。
駱尋停筷，將它整齊放在蘸碟盤上：“蘇小姐笑什麼？”
蘇念眨眨眼：“沒笑什麼，覺得一頓飯就賠了你的椅子，挺劃算。”
駱尋淺笑，抽出一張衛生紙擦擦嘴：“其實約蘇小姐吃宵夜，是有另外的事想問問你。”
蘇念正襟危坐，像個聽課學生：“駱老板，請問。”
駱尋清冷冷的目光轉移到蘇念身上，口吻幾分嚴肅：“南市像蘇小姐這樣的尋寵師多嗎？”
？
蘇念一瞬緊張，腹誹是自己哪裡錯了嗎！他要另找他人負責念念？
果然還是因為劃破了他的車椅啊！睚眥必報的男人！
“駱先生是覺得我哪裡做得不好嗎？南市的尋寵師也有幾個，有些還有團隊，但我保證我的尋回率絕對不比他們低！”蘇念滿臉驚恐，語氣愈發急：“您又是我們的vip客戶，下次絕對給您低價，超低價！”
駱尋見她慌張，也是手足無措趕緊解釋：“不是，蘇小姐誤會了。我隻是好奇為什麼蘇小姐不成立一個尋寵團隊，而且據我…嗯…調查，蘇小姐的尋寵生意似乎不大好。”
似戳到心窩，蘇念頓感羞愧與無奈，是她不想成立團隊嗎？是囊中羞澀，又加之同行打壓，她無能為力。
蘇念倒著苦水：“我有個競爭對手，他們有團隊有些關係，路徑監控什麼的都好查，但是據我所知他們對寵物不大友好…”
說到這裡察覺不對，蘇念急忙辯解：“我不是詆毀他們，隻是行業裡都在傳，說有一次他們接單，把狗驚地亂咬人，結果他們直接把那隻秋田的後腿打斷了，後來還騙主人，說是它出逃的時候自己搞斷的。”
空氣忽而沉重壓抑，連嘈雜的夜市也蓋不住駱尋的粗重喘息。
燈光照在駱尋晦暗不明的眼底，許久他才問：“那蘇小姐想不想成立團隊？”
“不想。”蘇念低垂眼眸搖搖頭。
成立尋寵團隊是她一開始的願景，但很快她就明白，這是治標不治本。
“你是覺得與其一味尋找，不如從根本解決這個問題？”
男人口吻雖淡，卻直接說中了她的心思。蘇念抬眸，白熾燈下駱尋眉眼堅定，渾然一股十足把握的決然。
不知怎得，她突然覺得駱尋是個可靠的人，無端生出幾分相信。她想了想說：“嗯，是的。”
她一開始也尋求過行業前輩的意見和幫助，可惜在找讚助的時候，吃了不少閉門羹，聽過太多諷刺甚至羞辱的話。大部分人都不想做投資無回報的事，覺得她的想法極其可笑，還丟掉她花了幾個日夜做出來的企劃書。
駱尋見她低眉思忖，心急脫口：“我可以投資蘇小姐。”
聽他直言，她倒心虛了，蘇念搖搖頭：“算了，這不掙錢的。”
駱尋笑容溫潤，眉目清雋，側過頭看著她：“我不需要掙錢。”
驚訝覆蓋雙眸，駱尋的口吻不像玩笑或炫富。眉目坦然，真心呼之欲出，似要擺上桌麵拿給自己看。
“駱…駱先生，什麼意思？”那暗藏在心底的勁兒又被勾了出來，蘇念有些磕巴。
駱尋端正坐姿，語氣輕柔娓娓道來：“其實之前我已經有這個想法，但遲遲未有合適的機會，遇見你的之後，我感覺你的想法和我是一致的。”
蘇念不知駱尋的具體想法，還是附和點頭：“對，對，是一致的。”
駱尋言簡意駭，“我想成立一個流浪寵物收留中心，隻是其中的門路不清，無從下手，與蘇小姐一見如故，期待與你合作。”
蘇念驚恐，他能門路不清？以駱家的財力人脈來說，找什麼寵物醫院合作不行，還怕摸不清門路？隻要駱總一句話，多少人會貼上來，主動出謀劃策。
“您找我這個小——醫院合作？”蘇念將小字加重，提醒他，我的醫院很小！
“是的，蘇念，我想和你合作。”
駱尋目光如炬，仿佛一團熊熊烈火點燃一片荒原，山火蔓延，燒燙蘇念因無奈而故作冰冷的心。
“為什麼，我醫院就三個醫生，還…”蘇念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的名字從他嘴裡說出，將思緒徹底擾亂了。
“蘇念，你願意嗎？”駱尋打開手機遞到蘇念麵前。
蘇念看向屏幕怔住，鼻尖莫名酸澀，眼尾爬上一抹紅。
手機裡的寵物公司令她無端想起昨日的那場夢，恍惚間她仿見河畔之側的暗影踏風而來，不需要自己往前，他自會掃開障礙走到她麵前。
這種感覺又好像溺水的人抓緊了唯一的救生圈，將那份絕望掃空，看到了希望。
良久，她抬眸對上駱尋眼眸，兩股視線如荼如火，灼熱彼此沉寂涼寒的心。
她說：“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