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刻。
趙一煒先問:“陳牧允是我弟弟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嗎?”他並不遲鈍,通過今天陳牧允和朵芝的反應,這倆人應該都是知情的。
“嗯,我猜的。”
趙一煒想到母親今天的提醒,詢問朵芝:“陳牧允他為什麼和我媽關係不好?”
朵芝反問:“你應該知道,不是嗎?”
離異家庭出生的小孩,還有一個相依為命的父親,都是拜母親所賜。
你還能指望這個小孩對高貴的母親有多和顏悅色呢?
趙一煒不了解陳牧允的生長環境,嘟囔一句:“我小時候還沒爸爸陪呢,他那個要吃人的樣子,難怪我媽不喜歡他。”
“……”朵芝皺眉,“趙一煒,你們出生起點不一樣,就不要做這種比較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不過見小表妹如此偏袒外人,心裡總有些吃味的。趙一煒撇撇嘴:“胳膊肘往外拐。”
朵芝剜他一眼。
趙一煒本意隻是開玩笑,心安理得地接受完這個刀眼後,和她談起今天母親來學校找他的事,朵芝停下筆,認認真真地傾聽。
到了最後,朵芝明白了:“舅媽讓你高考完搬回去?”
趙一煒心虛地點點頭。
朵芝睫毛輕顫,努力扯出一個美滿的笑容:“那挺好的,舅舅和舅媽可以陪你了,以後你做什麼都有他們的支持。”
哥哥能回到原來的家,這當然是好事,但是……
她心裡怎麼可能不難受呢?
脆弱的十幾年,是趙一煒帶她開拓規矩生活之外的新意,無時無刻為她解乏除悶。
除此之外,所有人對待她時都會帶上一層憐憫的濾鏡。
這讓朵芝無力。
趙一煒看著眼前身如薄紙的妹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放心,哥哥肯定會過來陪你的。”
上帝創造她時,賦予了她做任何事都會疊加成百上千風險的缺陷,所以她隻能停滯在現在。
可其他人不是,他們未來可期。
朵芝深知,她不能自私地要挾任何一個對她好的人。
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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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朵芝和趙蘭葶說了這周開家長會的事,同時也試探性地問了一下趙一煒即將搬走的事,誰知趙蘭葶早就知道,叫女兒放寬心:“朵朵,我和你舅舅商量了趙一煒的高考誌願,上個月百日誓師大會,他說儘量填靠近荔市的大學,方便周末照顧你。”
即使知道趙一煒記掛自己,朵芝還是為這樣的決定感動,可她又怕自己拖住對方的步伐,不禁為難:“哥哥他自己的前程重要。”
趙蘭葶一邊給女兒紮辮子一邊笑道:“他能考上大學就謝天謝地了,而且他混慣了,這個決定還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呢,我和你舅舅還挺驚訝的。”
朵芝心裡一暖,卻反頭看見趙蘭葶眼角的細紋,想來這幾天媽媽熬夜趕稿,還要操心家裡的事。
她反過來問趙蘭葶:“媽媽,你會不舍得哥哥嗎?”
趙蘭葶愣住,矢口否認:“他整天給我添亂,能送走他這尊大佛我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
媽媽也會撒謊。
朵芝慶幸上天雖然給了她一顆殘缺的心,這顆心卻更容易感知到他人情緒、更加玲瓏剔透。
她嘗試著安慰媽媽:“哥哥的房間不要收拾了,萬一他哪天想回來呢。”
趙蘭葶編頭發的動作一頓,眼裡是視若珍寶的目光,最終摸了摸女兒的頭:“好了,去上學吧,家長會我會按時參加的。”
……
趙一煒高考在即,甄姝又很關注兒子的情況,因此他很多時候不在家。
相比於高三,高一這個文理分科的家長會便顯得不那麼緊迫,班主任李冰也隻是分析了一下文理科的利弊,鼓勵大家按照興趣愛好和未來發展選擇。
陳牧允、徐菡和葉郡等人毫無疑問地選擇了理科,伍菁菁雖然糾結,但還是更傾向於理科。四班成績在整個年級不錯,班主任又是數學老師,轉去文科班的寥寥無幾。
分科雖是分水嶺,可這個分水嶺對朵芝沒太大意義,趙蘭葶來參加家長會也隻為商量女兒休學的事。
放假前還有個考試,用來參考文理分科,可在這次考試麵前,朵芝顯得心不在焉,一向特長的英語都有了聽力上的失誤。
陳牧允把這歸咎於即將召開的家長會,雖有不舍還是強迫自己充當一個“小大人”:“我不是說了嗎,就算你真的想學文科,我們之間也不會變,我現在能為你做的以後也能為你做。”
朵芝一頭霧水:“啊???”
所以陳牧允以為她在為分班而煩惱?
見她眼底迷茫,陳牧允覺得自己的安慰無效,便換個法子:“這次家長會,是我哥來參加。”
果然,朵芝的表情樂得不行:“瑞騫哥哥要來?”
陳牧允翻了個白眼。
就這個程度,還有誰比他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