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晦暗的房間裡，放著兩口等人長的玻璃缸。

裡麵水波晃動，深綠的寬帶水草晃晃悠悠的，借著窗外的一線天光，玻璃缸裡有一閃而過的五彩鱗光。

忽然，“啪”的一聲。

房間裡的白熾燈驟然亮起。

一個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的女孩拎著一個塑料桶走了進來，她長著一張娃娃臉，兩頰的嬰兒肥還未完全褪去，麵上卻沒什麼表情，甚至還有點不耐。

玻璃缸裡傳來翻動的聲音以及水濺到地上的聲音。

伴隨著一個抱怨的聲音，“能不能給換個燈泡，這燈太刺眼了。”

女孩把桶放在水槽裡，水龍頭一擰，一陣顫動以及咕嚕咕嚕的聲音過後，清水從龍頭裡噗呲一聲噴了出來，叮叮咚咚的噪音蓋過了那個聲音。

女孩當做沒聽見，等水放滿後，她一把將那桶水從水槽裡拎了出來，走到其中一個玻璃缸前，嘩一下全部傾倒進去，水珠濺了滿地。

“嘿嘿嘿！溫柔一些啊！女孩子怎麼能這麼粗魯。”那聲音叫道。

“袋子，彆再說了，你沒見頻頻心情不大好嗎？”另一個聲音適時響起，是位女性。

叫頻頻的女孩朝身後豎了一個大拇指，把桶放了下來，朝著麵前的玻璃缸說：“醜魚，勸你安分點，彆總唧唧歪歪的。”

“噗通——”一聲巨大的甩尾聲過後，是一陣難聽的笑聲，嘎嘎嘎嘎嘎。

頻頻被濺出的水花浸了滿身，頭發和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往下淌著水，渾身還泛著股難聞的魚腥味。

“嘖，袋子，過分了你。”

“是她先罵我醜還嫌我煩的。”袋子不以為意，往缸底躺去，咕嚕咕嚕冒著泡。

“你把你撒過尿、拉過屎的洗澡水？潑我身上？”頻頻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額角的青筋暴突，眼睛裡閃著名叫“讓你死”的嗜血之光。

“我們鮫人的排泄物可是純天然的肥料！放古代那可是眾人趨之若鶩的寶物！”袋子嚎叫，“便宜你了，小丫頭。”

頻頻簡直要被氣笑了，這鮫人要臉不要。

“趨之若鶩？趨之若鶩地捕殺你們嗎？把你們捕成珍稀動物嗎？”頻頻湊到玻璃缸外，眯起眼睛，“醜魚，記住了，要不是我們救了你，你現在早就被人給肢解了知道嗎？”

袋子一下子被戳到痛處。

鮫人數量銳減，因為他們對於人類來說全身都是寶，鱗片可以鍛成上等的鱗綃，眼淚落地成珠，緊實鮮美的肉是權貴最喜愛的桌上珍饈，身上的油脂可以做成千年不滅的長明燈。

他咬著牙尖聲叫道：“你們不都是同類嗎！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再想我們賣出去！”

頻頻徹底無語，她把桶往旁邊一放，翻了個白眼，“蠢魚。”

“柒柒，晚一會老莫會來給你送新藥，我先走了。”她朝另一邊的鮫人說道。

柒柒應了一聲。

“啪”地一聲，房間再次暗了下來。

雪白的牆壁上遊著水粼粼的波光，寂靜的空間裡隻能聽見袋子帶著點哽咽的喘息聲。

“袋子，如果頻頻他們真的想把我們轉手賣掉的話，他們又何必冒著風險把我們藏在這兒這麼久還想辦法為我們療傷呢？”柒柒半趴在玻璃缸上，朝著對麵的袋子說。

沉默了許久。

“我知道。”袋子悶悶地說，“我隻是覺得，他們的同類殺了我們的親人，而他們卻救了我們，我——”

柒柒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下次來給頻頻道個歉吧，你知道她最愛乾淨，卻還把水潑在她身上。”

“我不，她嘴太毒了，小小年紀嘴跟嵌了針一樣。”袋子皺眉，“我不道歉，她明明也有錯。”

柒柒也無語了，歎了一口氣，不再多說了。

晚間，太陽沉沉地墜在天際線上。

頻頻把自己的長刀纏上新的刀帶，刀鞘已經破了，該換新的了。

她思忖著等什麼時候去趟黑市，挑揀一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材料能做新的刀鞘。

海邊的夜風帶著絲鹹濕味和腥味，就像那個醜魚玻璃缸裡的味道，想到這，她有點想嘔，她從地窖出來後進浴室反反複複洗了三遍，肥皂泡差點把浴室都給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