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是草川杜縣丞的妾室正房，此次來榆縣是隨杜縣丞去京述職，正好途徑榆縣，便得以在此處歇腳整頓，順便探訪薑縣尉一家。林瑤是林家二房肖氏的獨女，林婉則是林家三房餘氏次女，兩人是家中僅有的兩個女兒，且僅年齡相仿，便十分親近。林瑤性格強勢，嫁進杜家後，有杜玄毅為嫡出長子，在家中掌握話語權，偏房都頗為忌憚她。且林瑤注重家門血緣，有意在林娘子膝下尋一佳媳。姝逸童性內斂文靜，與玄毅歲數相當，林瑤頗為看好。

“吃完了。”薑姝逸把糯米糍一口塞進嘴裡，眼巴巴地看著旁邊的杜玄毅，期待他帶自己去玩。杜玄毅其實也早就坐不住了，隻是受娘之遣在這裡陪她吃飯，若在杜府，哪兒有他等那幾個弟弟吃飯的理。“你，平時吃完飯都乾什麼？”“想玩竹馬。”答非所問。“行。”

杜玄毅立刻起身大步往門口走去，姝逸趕忙跟上。“杜少爺，這是小糯米的披風，”王媽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遞出一件粉紫色的披襖。姝逸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要不要，穿了這個不好玩。”“穿上吧。”杜玄毅接過來，披在姝逸身上，在頸處給她係了個結。“小糯米要是生病了，下次不能出來玩了。”“哦。”屋外春風料峭，把姝逸吹得臉紅彤彤。

許是年剛過完沒多久，街上幾戶人家屋簷上還掛著大紅色燈籠，青磚石瓦處，有幾個孩童跨著竹馬互相追逐，嘴裡喊著打打殺殺的字眼，其中最小的那個女孩頗為勇猛，追著幾人不放。

“哥哥，我們躲在這裡就沒事了吧。”杜玄毅捏一下她的肩示意她彆出聲。街上的人家陸陸續續點起燈，炊煙從煙囪裡飄出來，越升越高，越高越薄，最後淡淡地融入深藍色的天空。姝逸在牆角靜靜蹲著，眼看天邊僅剩一點的殘暉也漸漸消失，“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家了。”姝逸扯一扯玄毅的衣袖，其實她早就有了想回家的念頭，但是有哥哥在這裡，再待一會兒應該也沒事。杜玄毅謹慎地打探打探四周，心想這麼久也沒人找到，便牽她走出來。“哈！你們在這裡！”阿虎突然從巷子裡冒出來，把他們逮個正著。玄毅自認倒黴。姝逸反應了幾秒，眼睛開始蓄水，“哇——”哭聲震耳欲聾，許是突然出現的驚嚇和想回家的情緒衝撞在一起，叫她此刻憤怒、委屈。阿虎後退一步，以為是自己把她弄哭了，“彆、彆哭，我不抓你了，我不抓你了。”玄毅的腿如鐵棍般杵在地上僵硬不能自拔，頭皮也格外發硬，“你，你彆哭，我給你買糖吃。”收買並不成功。姝逸沉浸在淚水裡，明明聽見了卻無法回答，因大哭張大的嘴裡止不住地流出口水，和眼淚混成一團在下巴彙成水流下。玄毅拿出手絹蹲下來給她擦拭，可怎麼也擦不完。哭聲漸弱，累了，也發泄完了，但是需要一個台階，所以遲遲不肯停止抽泣。“彆哭，我們回家好嗎？”姝逸點頭，杜玄毅便抱起她往家走，她比平常的五歲小孩輕許多，並不十分費力。雖然這種生疏的抱法有點硌，姝逸還是一動不動的摟著他的脖子，彼時眼裡還噙著淚水，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像鐵血女漢子似的。隨著杜玄毅的腳步一頓一抖，那胡同巷子越來越遠，光暈與黑暗變成模糊的色塊，視線也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