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31日，跨年夜。

林禮的頭發已經吹了半乾，擱在浴室洗漱台的手機又震了一下，長睫撲扇兩下，抬眸瞥了一眼。

微信有十一條未讀信息。

拿一瓶護發精油，按壓兩滴，在手心搓熱，抓塗在發尾，繼續吹乾。兩手齊做梳，幾下打理好頭發，一頭微卷黑發，柔順垂落肩頭。

對著鏡子看了看，素麵，冷白皮，烏發紅唇，可以了。

轉念一想周嘉鈺那狐群狗黨們帶的伴，都濃妝豔抹，多姿妖嬈。

挑了支口紅，乾枯玫瑰色，厚塗於唇，又沿眉形輪廓描了描眉。果然呐，一個女生隻要鼻梁又高又挺，睫毛賊長賊翹，眼睛夠大夠亮，隻要塗唇畫眉，就能營造出一種濃妝感。

隆冬，暮色漸濃，寒意陡峭，路兩旁香樟樹，葉片一搖一擺，迎麵襲來的瑟瑟冷風肆無忌憚，爭先恐後鑽人骨頭縫裡。林禮縮了縮，將頭埋入柔軟厚實的圍巾裡，招手，攔了一輛空出租車。

伸手開門之際，身後越過一隻手，硬生生順扯下她兩根隨風飄揚的頭發後，握住門把手，暴發富式地從口袋裡甩出一個紅包，封麵印製“做爺的崽，福如東海”八個囂張極了的金燦燦大字。聲音散發一股子欠抽：“小美女，五百紅包，打個商量，讓哥先上。”

五秒停頓裡，沒有任何動作，林禮在思考要一個高踢腿彈過去，還是一記拳頭砸過去，手在兜裡還就挺暖，就不願動。

那就……

“Lady first，國際慣例。”身後又一道清冽如泉的男聲，混合著此時空氣裡密密麻麻此起彼伏的寒意，緩緩入耳，“郜子。”

聽在聲音好聽的份上。

算了。

冷目彆過臉，男生很高，脊背直挺，黑灰色外套，內搭灰色連帽衛衣，帽子規整翻外在後脖頸處，一派慵懶隨意，典型跟周嘉鈺那款不相上下，優生富養的翩翩混世公子哥。左手插兜，右手拿著一罐碳酸飲料，自然垂在身側，右腳腳尖繞過左腳成交叉狀，就很玩世不恭的痞態。

鞋很典，戳她點。

經典的典。

被喊停的那欠抽男，聳聳肩，鬆開抓車門的手，做無辜狀。

林禮收回視線，二話不說，拉門入座，行雲流水。

“呦嗬，這妞正哦，想泡。”車外欠揍聲又很欠揍的傳來。

怎麼就，突然還是想使用武力值呢。

摁下車窗，林禮伸出手，做握拳狀，鬆手，複爾抬起在脖子上狠狠一拉。

“靠，這妹夠辣，帶勁啊！”語畢，郜子煊後腦勺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敲。

這話飛快消逝在行駛的汽車尾氣聲中。

十五分鐘左右的車程，到達優華國際酒店大門口。

周嘉鈺已經候在門口了，一眼看到她下車，邊利落的接過她的書包甩到自己肩膀後，邊往她手心放了一杯熱奶茶捂暖。

“早說我去接你了，天這麼冷。”手環在她肩頸位置，顯出很親密無間的樣子。林禮頓了一下，努了努嘴，像是說服自己做出某種程度上的妥協，接受了現狀，她懶懶地不應反問：“人齊了？”

“我還兩個兄弟沒到，也快了。”周嘉鈺帶著林禮向電梯過去，快速回道。

林禮哦了一聲，沒再說話，跟他進電梯裡，一手捧奶茶，一手把玩自己的頭發，捋出一小把，繞指。

摁下17樓，門緩緩合起，在電梯門即將關閉，開啟運行之際。

“叮”一聲。

外麵摁開了電梯門。

有人踏著悠閒步履入門，低垂的林禮入眼的，又是那雙一眼驚豔的潮鞋。

這鞋，真的想要啊。

狹路，相逢了。

“郜子，徐之宴。”周嘉鈺攬著林禮向前，拍了拍兩人肩，眼卻看向身側的人，“人齊了。”

抬了下巴指向二人，開口介紹：“徐之宴，海歸。郜子煊，叫他郜子，就我說過的那兩兄弟。”

“林禮，我女朋友。”接著補充。

林禮勻減速移開視線，抬頭，凝視著被她“因鞋忘臉”的人，少年英俊直挺，意氣風發，五官精致立體，他的眼眸是深褐色，漫不經心地眼尾勾挑，眸底深處裡藏匿著男生中少見的不羈痞氣，挺帥的。

似察覺她關注點是他的鞋，一雙桃花眼正好整以暇地看她，視線落在她纏繞發絲的食指，後微移到周嘉鈺放在她肩頭被散發半掩埋的手上。

電梯裡燈光微暗，投射在銀白色地板的淺光，明暗豐富互相交纏。他聽完周嘉鈺講話，繼續注視她，不久後，點了點頭。

陸續又進來幾人，林禮倚在電梯壁，也慢慢斜了斜額，隔著人頭攢動漸漸擁擠的，逼仄空間裡，進行著兩人第一次見麵的初招呼。

“這真你妞！！！”

郜子煊一臉吃驚後，迅速轉為一臉“老子真虧大發”的哀痛惋惜表情，“早知道都自己人，剛我們應該一輛車來。我那路虎拋錨了，郜子我在寒風中等不來一輛車。”

“多麼痛的領悟。”郜子繼續嚎，向林禮作揖：“小妹妹，前兒哥多有得罪，看在我跟周嘉鈺發小的份上，海涵海涵。話說美女肚裡能撐船，你這種級彆得撐好幾艘郵輪嘞。”

話內容聽著誠意度百分百，語氣卻依舊欠揍感十足。

周嘉鈺眼神一飛刀，那直截了當的意思就是這老子的人，交待清楚。

郜子懂他們這圈以男女朋友身份介紹的，多少是要重視一下。又不是伴，隨時隨地隨手想換就換。

簡而又簡的將攔車事件，微妙地解釋過去，他說自己是真不知道這是周嘉鈺的人，不然他能乾出想搶車這事嘛。又扯這天太冷，腦子被凍住，車不給力等等，完美避開了他說要泡妞的話。

“話少能活久點。”林禮輕飄飄撂下一句話後，鬆開纏繞的頭發，纏久了，指尖泛起一圈淡淡紅痕。

把降溫的奶茶往周嘉鈺那推去，梯門開了，動了動肩，徑直向前去，肩頸脫離了周嘉鈺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