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些帶走魔氣的修士們回到仙界後,大家對這害人無數的魔氣犯了難。
魔氣源於人的怨氣,隻要還有人生怨,魔氣就會有依附生長的養分。
這時一位專修符篆的修士提出:“若不能一舉消滅它,就隻能鎮壓。本門的符篆裡有不外傳之秘技,我可將此類符篆、符咒刻在厲害的法器上,禁錮魔氣應該有用。大不了,連那法器我靈寶派也一並出了。”
大家聽他說完都點頭認可鎮壓魔氣的做法。
一位蒼髯如戟身穿黑色直綴腰懸利劍的中年人接著說:“這賤畜在人間界興風作浪禍害了多少人命,又使我仙門弟子死傷多數,若隻用法器鎮住我隻怕會橫生變故。我們造座大殿,專門將這廝連著鎮壓它的法器一起放進去。這樣,一則,不得使它逃脫;二則,可以在鎮壓之時慢慢消磨它的力量。有朝一日等我們想到能消滅它的辦法,也不會再像今日這般傷亡慘重。隻是大殿之中也要勞累李道友多放置些鎮壓的符篆。”中年人邊說邊向著提出用符篆鎮壓魔氣的李姓修士施了一禮。
其餘人紛紛表示讚同之意。
還沒等到大家討論完,就聽有人喊道:“禪師......禪師你怎麼了?”
循聲看去,一個年老的僧人口鼻處正冒著大股鮮血。
濃稠的紅色流過他乾瘦下頜又順著花白的胡子淌到他的袈裟上,看著尤為可怖。
呼喊的是個年輕的僧人,他與周圍幾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同門一起將老禪師扶坐在地。
修士們見老禪師傷的不輕,立刻就有精通醫術的修士上前來要為他查看傷情。
已盤腿坐下的老禪師反倒對著這位懂醫的修士擺了擺手,抬起頭望向在場的修士們說道:“眾道友,老衲傷重已時日無多但求死得其所,願用殘破之軀渡世人最後一程,老衲願成為鎮守這畜生的最後一道鎖。”說完,他右手施禮念了句佛。
他門下弟子個個麵帶悲戚,年紀小些的僧人更是哭的厲害。
此景此情讓眾人唏噓不已,既欽佩於他從容赴死的氣概,又憤恨這魔氣害得人間、仙界多少人死於非命。
修士們也不再耽擱時間,定下了大殿修築的位置,又向各自門派傳回消息加派人手、財物加緊趕工。
三個月後,距仙界蘭台城外二十裡的一處樹林中,新築起一座大殿。
此殿通麵二十丈出頭,總進深約到十一丈。
黃琉璃瓦蓋頂,搗椒紅泥牆,重簷廡殿頂,朱紅三門殿,門兩旁各一座夜叉像,手持金剛杵。簷前朱紅漆金字牌額,上書三個金字:伏魔殿。
殿內整個屋頂被佛門弟子繪上一幅寒林八飾的大威德金剛像,九頭三十四臂十六足,一對銳角,頭戴寶冠,發分五髻,貌微忿怒顰眉,儘顯威懾。
頂上金剛怒目所望之處正是下方大殿正中唯一的物件,一塊通體漆黑的石碑。碑上用金漆描繪了密密麻麻的晦澀符篆,鍛造這黑色石碑的材料乃是天外之物,又在煉製時加入火靈晶、雷擊木、萬年桃木等諸多珍奇。
李姓修士向進來殿中查看的其餘人說道:“這塊石頭原是本門珍藏秘寶,用在此處,鎮此妖邪,再合適不過了。還得多謝這位天工派的道友,將這天外來物煉成此碑,耗費不少精力啊。”說完他拍拍身旁一位半披靛藍衣袍袒露出右臂的中年人。
這人高六尺有餘,虎背熊腰,麵赤微髯,身上肌膚古銅,露出的右臂竟是他們這些經常習武的修士的兩倍粗壯。
“好個錚錚鐵骨!”在場第一次見他的修士無不在心中讚歎道。
這高壯的修士雙手一抱拳,向左右人說道:“還是李兄與諸位所耗財、物、精力更多,在下不過為此義舉出些許力氣,當不得誇獎。”
那個提議修築大殿的黑衣佩劍修士接著說道:“這殿與碑均已齊備,我上清宮弟子雖傷亡慘重但願意派出門中內門弟子來此殿外輪流值守,不叫百姓與靈獸靠近此處。或有異動,也好及時通傳。”
其他門派弟子也開口同意他的提議:“是啊!我門派雖小但也願與大家一起輪流值守此處,為我仙界出一份力。”
眾人都讚同,又約好待將魔氣鎮下後,便理出一份值守章程。
也不知是誰小聲感歎了一句:“哎,可惜了虛雲禪師,得道高僧啊。”
原來三個月前,那些佛門弟子就將虛雲禪師安置在了蘭台城內一座佛刹中。虛雲禪師能強撐至今不過是因為要鎖住魔氣的執念支撐著他,等到伏魔殿築成之時,他要與殿、碑共鎮此魔。
“該知會虛雲禪師了。”那個李姓修士低歎一聲。
本來還為大殿築成而高興的眾人,又都麵露悲色,一些年輕的修士甚至以袖掩麵低啜起來。一時殿中氣氛低沉,眾人不僅為虛雲,也為戰役中逝去的同門與親友而難過。
“師兄,該喝藥了!”一個中年僧人來到床前撩開床上的承塵,入眼就是虛雲禪師乾枯的容貌。因為傷的太重,他的身體已經不能承受顛簸的路途返回玉泉寺進行休養,所以玉泉寺的僧人們就近在蘭台城內的一座佛寺借宿,這一等就是三個月。
這些時日,多虧了其他門派修士送來的珍稀丹藥。虛雲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些天材地寶煉製的丹藥讓他能殘喘活到伏魔殿築成之日。
“今日是個好天氣,師兄,待你喝了藥,我抱你去院子裡曬曬太陽吧!院子裡那顆銀杏樹葉子都黃了,金閃閃的。今日這太陽也好,照在樹葉上更是漂亮,像是咱們玉泉寺佛像上的金光。這寺裡的僧人說這銀杏已有幾百年的樹齡了,我們來的那日我就看到了那棵樹,老大一顆,樹冠參天,枝葉繁茂,那樹乾啊,估計惠善他們四人才抱得住。”中年和尚一邊說一邊輕輕把虛雲從被褥中扶起來背靠在他身前。
虛雲自他掀開承塵進來時就睜開了眼,他已經動不了了,隻能小幅度的點了點頭,扯著嘴角笑了笑:“那就勞煩師弟了,想來我最近也不太重,師弟應是抱得起為兄的。”虛雲聲音嘶啞且小,但虛清還是聽得清楚。
虛清聽見師兄說的玩笑話,看著自小將他帶大的師兄如今纏綿病榻,連喝藥都需要人喂,又想起自己小時候、師兄正當壯年的情景。
那時他才到師兄膝蓋高,老是纏著師兄要抱,師兄每次抱起他都會同他玩笑說:“虛清總是要抱抱啊,那師兄走不動路時,虛清也抱抱師兄吧。”
“好啊,師兄。虛清會多多吃飯,長得高高的,就能抱得動師兄了。”
“嗯,好。師兄記下了。虛清長大了不可耍賴啊!”
“出家人不打妄語。”
小小的虛清一臉嚴肅地對著師兄施禮,仿佛這是向著佛祖起誓。
“虛清......叫其餘......弟子也去院中......我......有事對大家......交代。”老禪師斷斷續續說道。
初冬的太陽耀眼又溫暖,掛在冬日寒冷的晴空,像是能驅散一切的陰霾。
最溫暖的陽光總是來自最寒冷的冬日,就像在戰役中為了人間百姓失去生命的眾多修士一般,雖然世事艱難,但總會有人挺身而出。
高大的銀杏樹旁,兩個年輕的僧人在灑滿陽光的院中安置了一個木樁雕刻的小幾,上麵一個紅泥小火爐,爐子上煨著裝了清水的陶壺,旁邊兩個陶杯。小幾右邊一把木躺椅,椅子上鋪著厚厚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