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來到房間拎箱子拿書包，走到房間門口時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今早起來心跳就一直突突的，小溪一直提醒自己，不管去市裡以後碰到什麼新奇玩意，都不能表現得大驚小怪的。但是那些好吃的好玩的，我怎麼帶給媽媽一起吃一起玩呢？小溪就隻去過一次市裡，那還是剛上小學的時候，奶奶帶小溪一起去的。那次同行的還有一個男人，可是小溪不認識，後來也沒有再見到過。

“小溪，吃飯了，車一會兒要來了!”

聽到媽媽喊自己，小溪看了一眼鐘，六點半了，趕緊提了箱子去院裡了。院子裡媽媽已經把煎雞蛋，泡菜端在小桌子上了，“你吃著，我去給你奶奶喂了。”

小溪坐下來端起粥，眼淚順著順著鼻子滴下來，滴進碗裡。她夾起煎雞蛋吃了一口，快速把一碗粥喝完後擦了擦臉，站起來去奶奶屋裡了。

“我吃完了，媽媽你去吃飯吧，我來喂奶奶。”小溪說著就接過媽媽手裡的碗。

“那你注意聽著，外麵車來了會按喇叭。”

“好。”此時小溪已經無法再多跟媽媽說一個字了，眼睛脹的似乎快炸了，聽見媽媽去院裡的腳步聲，小溪才放鬆下來，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繼續給奶奶喂飯。

“小溪，我櫃子抽屜裡有錢，你去拿。”

“奶奶你哪兒來的錢？”奶奶平日裡幾乎不怎麼說話，身體太虛，翻身都會覺得累。可能太久沒有說話，奶奶的聲音有點嘶啞。

奶奶聽見小溪問，皺了皺眉頭，努努嘴，“去拿”。

小溪放下碗，來到櫃前。這個櫃子也是奶奶陪嫁來的，暗紅色的油漆，奶奶房間地勢高一點，沒有那麼潮濕，櫃子保存的很好。小溪打開櫃子，拉開抽屜，裡麵是各種紙條，有些上麵寫著奇奇怪怪的數字，有些上麵寫著電話號碼，這些紙張都已經發黃了。小溪把這些紙張捋捋放整齊了，看到有一個黑色的塑料盒子，是個鋼筆盒子。打開後看到裡麵一卷卷的紙幣用皮筋捆的整整齊齊。小溪扭頭看著床上的奶奶，奶奶看起來是那樣小，如果在奶奶身上蓋一床被子的話，應該沒人會相信這下麵還睡著一個人吧。

奶奶見小溪捧著那個鋼筆盒子，努力撅撅嘴，示意小溪就是這個盒子。小溪數了數，有五百元！小溪放下盒子說到：“奶奶，這錢我不拿，你跟媽媽在家應急用得到的，我的學費就已經很貴了，媽媽現在身上肯定沒有錢了。”小溪越說聲音越小，心越沉。

奶奶急了，用手拍了拍床，“拿！”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個字。這時門外響起了車喇叭的聲音，是送小溪去市裡讀書的車來了！媽媽聽到聲音就趕緊拎著小溪的箱子來了前廳，路過奶奶門口見小溪發呆就說到：“車來了，快，快上車！”

小溪看了一眼奶奶，從鋼筆盒裡抽出一張十元在奶奶眼前晃了晃，“奶我走了。”說完就出去了。奶奶躺在床上，看見小溪走出去，聽著外麵開車門的聲音，街坊鄰居說話的聲音，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出來，流進皺紋裡去了。

小溪上了車，從車窗裡探出頭看著媽媽，隻見母親眼睛已經通紅，鼻頭也紅紅的，囑咐小溪到：“到學校了就去報道，忙完了再給我打電話，早上張嬸一會兒就來我家，你一打電話我就能接到。去了學校跟同學好好處，事事讓著點，啊。”

小溪說不出話，喉嚨發不出聲音，隻能點著頭。小溪強忍著眼淚，麵無表情，努力做出一副鎮定模樣，好讓媽媽不用擔心。車開動了，小溪從車窗往後看，看到媽媽雙手捂著臉站在路邊，張嬸也過來了，車一拐彎，小溪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小溪把頭從車窗外縮了回來，背靠在車靠上，眼淚開始湧出來，可是車上還有其他兩個去市裡讀書的學生，小溪趕緊又把頭伸向車窗，假裝自己在看風景。

車子路過小學，小溪看到小學的大鐵門已經舊的不能用了，斜倒在兩邊。往裡又看到了教室門口的平地，那裡以前是做廣播體操的地方，現在都種滿了菜。車子開到學校後麵，小溪看到原先的教室裡也都住進了人，一個個窗戶被五顏六色的窗簾罩著，窗戶邊的水泥牆都鑽了一個洞，往外冒著青煙。小溪想到自己曾經讀小學時也是一個人來報道的，報道那天，張嬸家的姐姐把小溪送到班門口就走了，小溪走進去看著老師說：“老師，我來讀書。”老師見小溪乖巧聰明，同齡的孩子都是家長送著還哭鬨不止。第一節課因好多孩子哭鬨也沒辦法好好上課，老師就在黑板上寫了“abc”讓大家自己寫著。老師走到小溪桌前看小溪寫的認真，字跡又清楚，不禁心生憐愛，就說：“林小溪，你先做班裡的班長吧！”

“好厲害啊，你是班長哎。”後排的男生用筆戳了戳林小溪的背說道。

小溪回過頭，這個男生小溪認識，他家住在街西頭，小溪有幾次去街上時見到過，“班長是什麼？”小溪問道。

“班長就是老大啊，就是班裡最厲害的人。”小男孩一臉興奮。

“哦。”小溪回過頭繼續寫字，心想，回家我一定要跟媽媽說我是班長。

“我叫楊宇森。”小男孩戳了戳小溪說到。小溪沒有再回頭，隻是點了點頭。

想到這，小溪突然回過神來，心裡想到“宇森的手機號呢！”，不免一陣抱歉和落寞。不一會兒，小溪就頭靠著車窗睡著了，懷裡緊緊抱著書包。

不知過了多久，小溪被旁邊女生的說話聲吵醒了“我同桌說她已經在排隊報名了，我得先去找她”。小溪抬頭看看窗外，原來到學校門口了，好些學生和家長，都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校門口擠滿了私家車。小溪看了看學校大門上的幾個大字“xx市第一中學”。坐在副駕的那個人回頭對後座女生說到：“你去找你同桌吧，行李我幫你提寢室去。”

小溪這才看清楚，坐副駕的是這個女孩的父親，小溪不認識，可能不是住在鎮上的。小溪背上書包下了車，從後備箱裡拖出自己的行李箱進校了。到校門口後，小溪走到一邊人少的地方，撥通了張嬸的電話。

“喂喂？是小溪嗎？”

電話那頭是媽媽的聲音！小溪鼻頭一酸，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和家長，鎮定了一會兒說到：“嗯，是我，媽媽我到學校了，剛進校門......”

“哎哎，東西看好，彆丟了，你寢室在幾樓啊，東西提不動就分幾趟搬上去。”

“還不知道呢，我還沒看到在哪個寢室，媽媽早上菜賣的怎樣了.....”小溪話沒說完就聽到那邊媽媽抱怨的聲音“我一輩子都欠你們家的要這麼折磨我......”，聲音漸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