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車駛離城市,滑入森林上空。
林中古木參天,落葉堆積成厚毯,從上空望去,滿目綠海,濃綠淺綠堆疊,隨風從山頂到山腳,掀起浪濤。耳邊枝葉撞擊摩挲的沙沙聲和凜冽嗚咽的風聲,成了天然的白噪音。
西澤爾將行駛高度降低,夏歌就能看見林間的淙淙流水、靜謐湖泊,眼下正是午後時間,暖色的陽光照耀之下,湖泊翻出一層碎金,粼粼波光蕩漾。
有生靈在湖邊低頭飲水,神情安寧而平靜。
在城市化建設高度發達的主星,竟然還保留著一片如此原始的領地。
然而隨著懸浮車的行駛,一片黑色的城池陡然刺破了這種安詳。
密林古堡矗立在山林的半山腰一片開闊的空地上,遠遠可見城堡上沿尖聳的哥特式同藍天白雲尖銳對峙,鉛青色的城牆高聳隔絕了生機勃勃與陰沉壓抑的兩個世界。
在城池出現的一瞬間,森林的霧氣變得濃重起來,遮蔽了明媚的日光,在稀薄的白色之中,空氣變得濕潤沉重。有血荊棘的黑紅枝椏越過院牆,其上攀附纏繞著紅得能滴出鮮血的花朵。幾隻骨鴉落於城堡的黑瓦之上,發出幾聲淒厲的慘叫。
城堡金黑色的古老巨門緩緩開啟,其剝落的金漆如同古代祭祀麵孔上詭異的油彩組成某種神秘晦澀的圖騰,使見者浮想聯翩,心生敬畏。
城堡城牆之內彆有洞天,它幾乎囊括了居民自給自足的一切需要,有田舍,有水井,有塔樓,幾名麵容不再年輕的雌蟲在懸浮車下躬身迎接他們主人的回歸。
車庫閘門開啟,懸浮車駛入車庫。
城池內的雌蟲們重新按部就班地做起手上的工作,在密林古堡中,有什麼在改變,卻又和以前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同。
真正能在領地中心位置的古堡中居住的,隻有城堡的主人和他的雄主,其它在此生活的蟲族多半是曾經格裡菲斯家的屬臣或仆人,儘管古老的時代不再,他們仍然承襲了深刻在血脈中的傳統以另一種方式侍奉格裡菲斯家族。在城堡主人不在時他們負責維持整座城池的正常運作,以便隨時迎接族人的回歸,隻不過這任主人不喜他們的過多打攪,他們便沉默地不去乾涉主人的生活。
但是這一次,他們內心無疑生出些其它的喜悅。
格裡菲斯的家主,終於帶著他的雄主回歸領地。
夏歌推門進入空曠的大堂,便感覺寒氣森森。高高的頂壁上是某場古代戰爭的彩繪,微微剝落,色彩暗淡,戰神持劍,沉默注視下方的後人。
牆壁上橫生黑色的長長的尖刺,有序糾纏在一起,形成一種極具幾何學審美的網狀立體圖案,這種元素來自於遠古時期蟲族的巢穴特征。
城堡窗戶很小,且離地很高,於是在兩蟲踏入城堡的一刻,所有壁燈從外至內,一盞盞依次燃起,但在觀感上,卻沒有給蟲帶來多少暖意。
西澤爾幫夏歌脫下外衣,搭在衣架上。
在此之前,夏歌隻來過這裡一次,因為這裡的確過於偏遠,生活方式也古樸單調,就沒有久留。但夏歌並非因為這裡建築風格的陰森沉悶就討厭這裡,相反他知道,這裡的每一幅壁畫,每一個壁飾,每一處擺件都有著傳世價值,這是以他天生的層級永遠也無法接觸的東西。他也很喜歡這裡古老神秘的氣息。在居住其間的時候,他喜歡在城堡的每一層樓都走一走,瀏覽懸掛牆壁上的肖像,也喜歡如同探險一般推開每一個房間的門,在雕花的古舊儲物櫃中搜尋寶藏。
他曾經找到過一張古老的棋盤,棋子都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西澤爾說那是一種失傳的棋類遊戲,他們湊在一起花了半天時間研究它的規則;他還在一個陶罐中發現了閃翼蝶的卵,這種美麗卻頑強的生物在黑暗中沉默千百年,卻仍你能在接觸陽光後的兩個星期內成功孵化,它們的光粉在陽光下閃耀如鑽石;他曾經在空曠的舞池邊點燃9999枝蠟燭,在上世紀歌者的伴奏下與西澤爾相擁起舞,那是為了慶祝夏歌的20歲生日……
往事不可追,今日之事徒留悵惘。
用過晚飯後,夏歌被去浴池間洗去風塵。
他一手端起飄在池中浮盤裡的酒杯嘬飲一口,一邊用新得到的終端向一個名字發去消息。
“我就說你會再來找我。”末尾附上一個賤兮兮的表情。
“我相信的是隱星,不是你的人品。”夏歌對這個挖坑讓他跳的人難以保持良好態度。
“喲,居然被你發現了~”
“你隻需要告訴我這單生意你接不接?”
對方很快回複,並做出了保密承諾,但隱晦地表示關於聯邦上將的消息屬於機密範疇,需要加價,並報出一個數字。
夏歌看了眼自己秘密賬戶裡的餘額,大罵奸商。夏歌從前揮霍的都是西澤爾的財產,而他本人,真的存不下錢。
奸商表示,可以先付押金,日後補齊。
夏歌糾結良久,最後還是接受了這份看上去虧本的買賣。
畢竟性命更加重要。
夏歌肉疼地向路易斯提供的賬戶發起一筆轉賬,對方表示四十八小時內會有回複。
做完見不得光的交易,夏歌泡在浴池裡刷起終端,瀏覽著近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