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研製的每一個成品都被掌權者誇讚為“顛覆傳統的存在”,他慈愛地撫摸著佐伽道:世界會因我們而改變。
佐伽木訥地點頭,轉身繼續下一個項目。
家族給佐伽配備了世界上最傑出的科研團隊,可那些科技癡人也跟不上佐伽的步伐。
佐伽的思維遠遠廣於他們,偶爾憐憫般吐露出的幾個詞也根本不像提點而更似嘲諷,他們跟在佐伽身後仿佛年幼的學徒。
可笑的是,他們中一些人曾參與佐伽的製造,當佐伽出生時,他們把打量殘次品的目光投向那個嬰兒,九年後卻不得不匍匐著膜拜“神靈”。
佐伽也是不分晝夜地待在實驗室,她幾乎不需要睡眠不需要進食,基本的生理需求被剔除後,她根本找不到停歇的理由。她隻如工廠裡的機器人一般,機械地在流水線上工作。
偶爾夜深人靜時,佐伽會抬頭,看著頭頂的無垠星河。
家族實驗室設計的初衷是千年前那句“目標是星辰大海”,因而每一個實驗室的天花板都是巨型天文望遠鏡,抬頭便有星輝折射入眼。
星河浩渺,流星拖著長尾劃過,實驗室其他的科學家看見都讚歎宇宙的美麗姿態,而佐伽隻看見為星星做底的黑色幕布。宇宙的黑色似乎更值得讚歎,它們包容了一切的靜止與變化。
佐伽曾經製作了一艘小型的飛行器,想去觸摸宇宙的黑色,可還未飛出大氣層,她所有的內臟都開始劇烈震顫,自出生,她第一次感受到疼痛,是撕心裂肺的那種。
她起初以為是母親蘇羅要她償還她出生時帶給自己的疼痛,卻在疼痛的間隙想起蘇羅早已死去多年。
飛行器緩緩向著家族的大廈降落時,佐伽看見頂層的落地窗前,掌權者慈愛地微笑著。等她被人從飛行器裡揪出,掌權者摸著她的頭說:佐伽,是家族創造了你。
佐伽沉默地轉著她的輪椅回到了實驗室,無喜無悲,還是出生時那個冷漠的神情。
有時父親會來實驗室,隻是待一小會。他不喜歡實驗室,家族的流言蜚語裡說,因為他曾愛過蘇羅,可蘇羅隻對科研感興趣隻樂意待在實驗室。他窮儘此生所有的熱度也隻得到蘇羅冰冷的回應,於是他厭惡起了有關蘇羅的一切。
父親每次來,都是站在隔壁,透過單向的玻璃牆看一會佐伽。
隻是家族在佐伽不知道的時候為一麵牆填充了單向透視的材料,而佐伽黑了監控後,在家族不知的情況下把牆改成了對自己而言是雙向透視的東西。
佐伽猜不透父親凝視著自己時在想些什麼,偷偷安裝了心理檢測儀後,佐伽隻在儀器上看見父親毫無波動的內心狀態。
所以父親隻是在看一樣尋常物品一樣看著自己?對這樣的分析結果,佐伽也無異議。
那次飛往宇宙的旅行夭折後,佐伽再也沒踏出過家族的地界,她隻是安分地製造出家族要的產品。而家族,因為佐伽的存在,輝煌更甚以往。
一切都是掌權者要的結果。直到網絡再次因佐伽而沸騰。
某個深夜,有人拿出最權威的檢測證明佐伽當年在舞台上倒下是因為被納米子彈打中,可她卻未失去生命,隻因她有著不死的科技。
網絡上的評論鋪天蓋地,卻沒有一家官方機構發聲,家族也未被媒體侵襲。掌權者剛剛命人調查,元首便秘密走進了家族的領地。
元首帶著不可抑製的狂熱要求家族共享不死的科技,掌權者麵對更強橫的權力不得不低頭,可佐伽被檢測了無數次,家族也沒能找出她在納米子彈下存活的具體原因。
麵對家族的無力,元首隻覺是他的權威受到挑戰,他開始打壓這個古老的家族,為了不死,用儘他所有的勢力去獲取科技。
家族為了在人禍上自救,把佐伽的不死神話送到了鄰國元首手裡,卻不曾想,掌權者自以為的鷸蚌相爭最終失控,把家族變為勢力交鋒下的炮灰。
家族的大廈被推倒,帶著槍械的入侵者四處尋找佐伽的蹤跡。
父親仿佛早有預料一般,在家族的龐大係統被炮火摧毀那刻,把佐伽抱進了她的飛行器裡。
父親對低頭擺弄著手表的佐伽道:“我厭棄科技,但這不代表我不懂科技。這款心理檢測儀是多年前我研發的。”
佐伽一驚:“所以你……”
父親卻不再答話,隻是替佐伽啟動了飛行器,走了出去。緩緩上升的時候,隔著防護罩,佐伽仿佛聽見父親喃喃道:即便是被科技向著機器改造,我們也終究是相似的啊。
佐伽忽而明了,他們是相似的,就像為把家族多年前在她身體裡扣上的枷鎖斬斷,父親敢把家族的係統儘數摧毀一樣,佐伽為終結這冷漠的一切,敢自己把子彈送進心臟。
他們都有著向死求生的心。
入侵者終於找到了佐伽所在,他們衝上頂樓,卻遇見摧枯拉朽的衝擊,漫天的火光裡,佐伽向著宇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