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香4
潘大人驚訝道:“這麼快?案情如何就明了了?”
“潘大人沒聽出來麼?”接話的卻是坐在左側首席的禮部侍郎陶如海。
大理寺卿潘正顯然與陶如海並不對付,攏攏袖子,冷笑道:“哦?陶大人聽明白了?”
“今日早晨西川王子遇刺後,雲巡檢使立即回射三箭,一箭瞄準刺客射箭方向,另外兩箭封住刺客左右退路。同時,巡檢司和殿前司護衛第一時間包圍明春樓並守住各大街口,隻在二樓一間從裡麵鎖住的房間裡發現了中箭的李癩子和弓箭,彆無所獲。”陶如海嘴角含笑,不急不徐地說道。
潘正白胖的臉頰抖動兩下,笑道:“陶大人真是高見,何不說些我們不知道的?”
陶如海卻並不接他的話茬,徑自說道:“所以,從位置和時間上來看,刺殺西川王子的隻有可能是李癩子或者從樹上掉落的遊遠。”
遊遠聞言周身一抖,忍不住向前膝行了兩步,卻迎上了陶如海警告的眼神。
他接著道:“但依巡檢司記述,遊遠耳後被箭矢所傷,而雲巡檢使射出的箭隻射中了他的發髻,所以能令他受傷的便隻有來自身後的李癩子射出的箭。如此,李癩子是刺殺王子的刺客無疑。”
緩了緩,陶如海拿眼覷著潘正,意有所指道:“問題關鍵在於李癩子為什麼要刺殺王子?他是有幕後主使還是有難言之隱?”
“看來陶大人已有定論?”
“那是自然,隻是怕說出來,潘大人不願聽。”陶如海用手指敲敲下巴,“抑或是不敢聽。”
“陶如海,今日我不與你強辯,因為仍有主審在此,你如此越俎代庖,難道不是將遊大人不放在眼裡?”潘正白胖的臉上微微泛紅,似是有些慍怒。
“潘正,聖上命我主管西川王子遇刺案,我之前所說如何越俎代庖?倒是你,遊大人讓你請來罪魁禍首,你推三阻四,到底是誰對主審不敬!”
“你!說誰是罪魁禍首!”
啪!驚堂木雷聲一震,四下寂靜無聲。
遊冠雲撫著長髯道:“公堂之上,成何體統!聖上命本官為主審,二位協同。就由本官述清案情後,二位再察正,如何?”
一直未開口的刑部侍郎曹正風出來打圓場:“正該如此,二位大人,先聽遊老的審斷,再分辯不遲。”
陶潘二人拱手頷首,各朝一邊,偃旗息鼓了。
遊冠雲環視過堂下眾人,沉聲道:“今日,西川王子來朝,明春樓毗鄰禦街,二樓雅座都被訂光,隻有一間房,因為窗前有株百年桂樹,遮擋了視線,空置下來。李癩子乘人多眼雜,按照計劃悄悄潛進房間,反鎖房門,拿出事先藏好的弓箭,隻待西川王子進入視線,便行刺殺之事。”
“但誰也沒有想到,遊遠偷偷爬到桂花樹上。李癩子射出的一箭擦傷了他的耳朵,也因此減弱了去勢,及時被雲巡檢使斬於馬下。李癩子本打算射出一箭後就自行了斷,服下了準備好的□□,倒地時卻正好被雲巡檢使射出的左封一箭射中胸口。烏金克毒,烏金箭頭抑製住□□之毒,才留得他一口氣等我們衝進房間。”
仿佛是為了回應遊冠雲的話,李癩子忽然咳嗽了幾聲,又從口中嘔出一大口汙血來,臉上有了一絲血氣。
曹正風不解道:“為何這李癩子行刺後要立即自殺,他為何不事先安排好路線尋機逃跑?”
遊大人微笑道:“一是他已知今日守衛眾多,逃走的可能微乎其微。二是他要趕著去和家人團聚。”
“什麼?”
遊大人一捋美髯:“這就要提到那三具屍體和那壇骨灰了。”
“遊遠突然從樹上掉落,實在蹊蹺。我便委托雲巡檢使前往他住處搜查。沒想到從他住處門口的梅花樹下挖出三具屍體和一壇骨灰。更蹊蹺的是,這三具屍體剛好是李癩子的老娘、妻子和兒子,而那壇骨灰上寫的名字是李癩子的父親。我當時想莫非遊遠和李癩子還有什麼深層的聯係?”
“可是經過剛才的問話我明白了,遊遠和李癩子唯一的聯係就是遊遠的住所是李癩子以前的祖宅。而一切悲劇的源頭也是這個被姚國舅買下的祖宅。陶大人說的罪魁禍首並沒說錯。”
“哈哈哈!遊大人怎麼字裡行間把本國舅說成了一個惡人?”
一個長著丹鳳眼的中年男子大搖大擺地走入公堂,衣著配飾均是上等,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之人。雲皎緊隨其後,看來這丹鳳眼男子就是他親自去請來的姚國舅了。
姚國舅睥睨了一圈堂下眾人,看見半死不活的李癩子時,眼神閃了閃。他雙臂抱胸並不下跪,一臉不悅地看著遊大人。
遊大人不動聲色,喝了一口茶道:“姚國舅來得正好。本官有幾個問題要問問你。”
姚國舅眯了眯眼睛,語氣危險道:“問,可以。但若是我答了之後,遊大人定不了我的罪,就彆怪我向貴妃娘娘參上你一本!”
遊大人神色不變:“不知姚國舅可帶了房契?”
姚國舅從懷裡一摸,掏出一張泛黃的紙來:“我一聽鶴臣說與李癩子有關,知道定是為了這事,就隨手帶上了。這上麵白紙黑字寫著,都看清楚了,可彆栽臟我霸占房產!”
小吏將房契呈上,眾人一看,果然上麵寫著“李耀祖今將坐落於白馬坊觀音街觀音橋邊房屋議價出典,由姚瑜管業,雙方議明時值五百五十三兩銀子,當日一並收足,並無短缺。”下麵寫著雙方名字,在日期上摁著手印。
“看到了吧,那處房子是本國舅按照市價買下來的。銀貨兩訖後看他一家人可憐還允許他們就在酒庫內居住,甚至讓他到明春樓乾活,多給他一些工錢。沒想到此人恩將仇報,竟然敢在明春樓裡行刺西川王子!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他們睡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