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遠不肯罷休:“梅侍衛,遊遠愚鈍,已不知你口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梅士高低著頭,笑了一聲,對店內大伯高呼道:“大伯,拿上一壇酒來!”
遊遠道:“你買這麼多酒做什麼?我是不會陪你喝的。”
梅士高道:“之前向賢弟隱瞞了身份,是我對不住你,梅某一個落第試子,弄刀武夫,實在想不出如何向你賠罪,就乾了這一壇酒,喝乾這些時日的欺瞞齷齪。”
酒正好上來,梅士高拍開封泥,健壯的手臂抱住壇身,一仰頭,當真豪飲了起來。周圍的幾桌客人看見熱鬨,紛紛圍了過來,高聲叫好。
不到半炷香,壇底就朝了天,梅士高撂開酒壇,一擦嘴角道:“往後你我兄弟之間,便如這空壇般一眼見底,心中敞亮!”
周圍人的叫好聲愈加熱烈,“豪爽”“痛快”等誇讚語不絕於耳,遊遠問道:“若是日後聖上又有密旨如何?”
梅士高神色一凜:“自是以聖上旨意為重,不能透露的絕不透露。我適才所說的心中敞亮可不適用於此!”
遊遠打斷道:“我沒讓你泄密,隻是日後若我問起不該問之事,梅兄儘可閉口不言,不要說些謊言來騙我就是。”
梅士高鬆一口氣:“如此為兄定能做到。我在上京就你這麼一個相熟的同鄉,你若是心中生我的氣,不同我來往了,我是腸子都要悔青。”
遊遠終於繃不住,笑道:“我怎會生梅兄的氣,雖然之前梅兄不同我說真話,但危難關頭總是記掛著我的性命,我心裡曉得。”
梅士高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吃了幾口醬肉,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開口道,“那日在監牢中,我見賢弟與那雲家二公子十分交好,不知和他是怎麼相識的?”
遊遠想到監牢那日自己的“真情流露”全被梅士高看去,不由得有些尷尬:“因西川王子遇刺案相識的,不過也不算十分交好。雲大人身份尊貴,怎會與我這樣的草根為伍。”
梅士高放下筷子,鄭重道:“那便好,我勸你也離他遠些。”
遊遠心中一跳,問道:“梅兄為何這樣說?可是與雲大人今日宮中請旨合兵之事有關?”
梅士高道:“非也,是與東宮有關。”
“太子?!”遊遠想到水簾亭中太子親吻雲皎的畫麵,難道是太子和雲皎的私情被皇帝知道了,要處罰雲皎?
梅士高接著道:“當今聖上隻有太子一個子嗣,血脈稀薄一直是聖上的心病,此次姚國舅案,從觀音河中撈出的幾具女屍乃是宮中宮女,牽涉到宮中我不便細說,但你隻要知道,這大大犯了聖上的忌諱,此為其一。”
“其二,聖上自太子出生後就以國之儲君培養,本來朝中所有大臣都應輔助太子,但太子成年後行事荒唐,朝中以遊冠雲為首的一些大臣心中不滿,天天盼著聖上再添子嗣,另立儲君。此事一出,更是犯了這幫大臣的忌諱。”
“其三,雲家與太子來往甚密,雲皎自幼便為東宮伴讀,是朝中最顯眼的太子黨之一。”
遊遠正聽得入神,梅士高卻戛然而止,問道:“然後呢?”
梅士高惱道:“還需要什麼然後?莫非你也想當太子黨不成?”
遊遠道:“這與雲大人有什麼相關?雲大人最恨結黨營私,這,我是知道的。”
梅士高恨鐵不成鋼道:“我說賢弟啊,我說你怎麼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雲皎自小就待在東宮陪伴太子,據說與太子吃住都在一處,蒙蔭授官後才搬出來,說他不是太子黨你信嗎?”
遊遠心中默默想著:雲皎是不是太子黨我不知道,從以往幾次交際來看,太子是雲皎黨倒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梅士高喝乾一碗酒,見遊遠不說話,以為他還在犯犟,開口道:“你就聽大哥的,我不在京中的時候,離他遠些罷。”
遊遠有些黯然,聽到梅士高最後一句忍不住道:“梅兄要出京麼?”
梅士高又吃了一筷子醬肉,應道:“唔。”
遊遠又問:“便是和此事有關?”
梅士高抬眼看了看遊遠,笑道:“賢弟,你不僅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你還不該聰明的時候瞎聰明。”說罷,彈了彈旁邊的空酒壇,挑眉道,“我可以閉口不言吧?”
遊遠也笑了,舉杯道:“自然。此番出京路遠,望兄珍重。”
梅士高開懷大笑,英俊的五官皺巴巴地湊在一起,顯得有些傻氣。他舉杯相碰道:“待我回京,到你府上去吃你這探花郎做的桂花糕。”
遊遠飲下醉花白,詢問道:“梅兄何日出京?我做好了桂花糕送給遊兄路途中吃吧。”
梅士高又彈了彈空酒壇,並不回答,隻戲謔道:“賢弟。”
遊遠笑道:“又是我錯了,不該問的不問,那便隻當今日為梅兄送行,你我好好喝一頓壯行酒!”
梅士高也笑道:“這才對!”揮手招呼店中大伯道,“把你家的好酒都擺上來,今日我要與我兄弟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