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年不過來當回頭客嘛?”苒悉說。
曲新衿顫了顫眼瞼,“嗯?”
“哈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苒悉臉上並沒有什麼沉重之意,相反顯得很輕鬆,仿佛真的隻是隨口說的一句話。
曲新衿眸光隨風曳了下,注視著對方。
一開始雖然是臨時起意想要跟苒悉這樣大膽嘗試一下,但其實她都有提前考慮到種種後果。
跟人相處免不了複雜,畢竟人是感性動物,不似機器人一五一十的都是按照程序運作,人的感性會賦予事物變化多端色彩,亦如哪怕她一開始劃定了規則界限,但感性卻是一團霧氣,根本沒法將其徹底困在圓圈裡。
她心腸是硬的,不易任由感性從圓圈中飄出去,但苒悉不一定會擁有她這樣絕對的理智,所以她預想過到時候離開時會麻煩一點。
這種麻煩包括卻不限於對方會流露出類似於不舍這種不該存在的情緒,可若真說實話的話,今天無論發生什麼,都改變不了她要和對方斷乾淨的決定。
——有些事情在她看來就得利落,不能拖,拖到後麵可能隻會造成越多的困擾。
她甚至覺得,如果僅僅隻是那麼短時間的相處,分開還要整得依依不舍的話,那麼感情未免太廉價,一見鐘情在她看來永遠隻能歸結為是見色起意,見色起意的欲望可以產生於一瞬間,但感情不能。
當然,她理解且尊重有些人是會更加感性一些。
但或許她真的沒有心,一開始說玩玩而已,到最後也隻能是玩玩而已,絕不會上升到感情。
隻是讓她比較意外的是,苒悉從頭到尾遵循她定下的規則,哪怕在最後離開的這一刻,也沒有越界。
說刪那就真的互刪,不糾纏也不拖泥帶水,既有一開始和她玩玩的勇氣,也有說放下就放下的果斷。
並且,曲新衿在她眼裡也看不出什麼不好的情緒,一副十分雲淡風輕的樣子,這樣反而讓曲新衿輕鬆很多,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離開,衝她挑了挑眉,“拜~”
苒悉撐著傘,彎著眼睛朝她揮了揮手,“拜拜,祝你一路順風。”
曲新衿難得的回了她個誠心實意的笑。
這個笑並不能代表什麼,隻能說明她覺得和苒悉這個人相處起來挺愉快,讓她擁有一段輕快的時光
看著她背影進去高鐵站,直至消失不見,苒悉這才斂回目光,她望向馬路對麵,雨淅淅瀝瀝還在下,洗淨了世間的塵埃,整座城市都變得清新不少。
她撐著傘慢吞吞往停車的方向走,悄無聲息的歎口氣,說不上難過吧,隻是心裡空落落,準確來說是有點不習慣。
坐上車,她盯著玻璃上的細密雨珠看了會,心想,過幾天說不定就習慣了,這就跟她以前讀書時候,暑假寒假結束,要離開家去學校一樣,適應幾天就好了。
驅車重新回到小樓,外婆坐在門口的凳子上剝豆子,看見她進來,問她:“晚上還能有高鐵嗎?”
“我明天回去錦淮。”苒悉答道。
老人家將剝好的豆子扔進碗裡,“你們公司開工推遲了?”
“沒,我明天請假一天。”
“你這丫頭,你今天不也閒著嗎?昨天不也閒著嗎?大前天不也閒著嗎?你哪天沒有時間回錦淮?就你拖,拖到現在,還要明天請假。”
“不想上班唄。”苒悉聳聳肩,“這個叫做假期綜合征,廣泛存在於當代年輕人當中,外婆,你不懂,我第一次放這麼長的年假,一想到要上班我就痛苦。”
她外婆站起掌心輕輕拍她後背,“就你會狡辯,給你多放假還把你給放懶惰了?”
“外婆你怎麼還幫資本家說話。”
“你隔壁的租客今天退房了,去打掃一下。”外婆給她布置任務,“反正你今天也不回去錦淮那麼快。”
苒悉拿上清掃工具,往樓上去。
打開門,看見熟悉的場景,東西卻空了,她愣了那麼一下。
曲新衿平時挺愛乾淨,屋內保持得很整潔,她把垃圾袋扔下去,簡單的打掃了下灰塵。
窗戶打開通風,她倚靠在窗邊看外麵風景,天色快要暗淡下來,對麵街道的咖啡店裡麵已經打開了暖橘色的燈,從玻璃透出一縷縷柔和的光芒,映襯在路邊的廣告牌上,三兩行人慢慢走過、
她聽到樓下人大聲在講話,“今天立春。”“什麼立春,立春早過了,不信你看看日曆。”
苒悉指尖落在窗框上,不知不覺中走神。
她外婆打電話讓她下來,手機鈴聲響起時嚇她一大跳,接起電話,“你打掃完去買幾包鹽和一瓶醬油回來,醬油你知道吧,要原來那種牌子的,大瓶的那種。”
“味精呢?就買鹽和醬油就行嗎?”苒悉問清楚廚房缺的東西後,掛斷電話,把工具拿下去。
她直接去最近的超市買,但沒有她外婆要的那個牌子的醬油,而她外婆偏偏就喜歡那個牌子的,所以她隻好跑遠一點的地方去買。
回來的時候恰好碰到她母親季折薇和岑阿姨岑之穗自駕遊回來了,門口停著車,後備箱還開著,東西沒搬下來,苒悉看了眼,拎著手裡的購物袋進去廚房。
她外婆不知去哪裡了,廚房就她母親和岑阿姨兩人,隻見岑之穗手裡捏著一顆草莓,喂給季折薇吃。
“好吃嗎?“岑之穗的聲音很柔,季折薇捂住嘴,“這顆好大,我一口差點吃不進去。”
“那我吃一半,你吃一半。”岑之穗捏起一顆奶油草莓,自己咬了一半,將另外一半塞到季折薇嘴裡。
草莓的汁液弄到唇角,季折薇拿出麵巾紙給她擦拭。
“咳咳咳。”苒悉站在門口,嗓子眼都快要咳出來了,才終於讓兩人發現她的存在。
岑之穗先看過來,“小苒悉回來了。”
苒悉將袋子裡鹽和醬油拿出來,“岑阿姨,我覺得你可以把前麵的那個‘小’字去掉,我不小了。”
“是,你不小了。”季折薇把草莓放一旁,突然想到什麼,“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嗎?怎麼還在這裡?我記錯日期了?”
說完,季折薇不確定的打開手機看眼日期。
“是明天上班,不過我明天請假,媽你不是也要和岑阿姨回去錦淮嗎?我到時候蹭你們的車回去。”苒悉說道。
岑之穗是錦淮人,在錦淮那邊和季折薇一起買了房,苒悉自小是在桐舟這邊長大,但大學是在錦淮讀的,畢業後也在錦淮工作,主要她母親更多時間都是和岑之穗在錦淮生活。
“你今天怎麼沒坐高鐵回去?”季折薇問她。
苒悉想了個借口,“搶不到票。”
她準備離開廚房,把空間讓給兩人。
“吃不吃草莓?”季折薇把裝草莓的籃子遞給她。
苒悉手裡捧著籃子,“你們不吃嗎?”
“我和你岑阿姨吃了很多了,剩下都給你吃。”說完,季折薇從她懷裡捧著的籃子裡麵捏起一顆草莓,塞到岑之穗的嘴裡,“啊——張嘴,再吃一顆。”
岑之穗很聽話張開嘴把草莓吃進去。
兩人似乎是把她當成了空氣。
苒悉眼睛仿佛被針紮了,一臉受傷的模樣,“你們深深傷害到了我。”
季折薇目光朝她投過來,“這麼小氣,我就拿了一顆,就不樂意了?”
苒悉:“……”
她覺得這廚房半秒都不能待下去了,抱著草莓籃子獨自鬱悶的回去樓上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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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無事可做,太早睡不著,打開手機玩遊戲。
玩了十幾分鐘,母親來敲門,她邊打遊戲邊過去開門,季折薇將一床被子抱到她房間放著,問她:“你放假是不是天天宅房間打遊戲就沒出去過?沉迷遊戲忘記提前買票了是吧?”
“真不是。”苒悉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遊戲。
她這個樣子很難不讓季折薇懷疑她話中的真假。
季折薇不咋乾涉她的愛好,將被子放進來後出去順便替她關上了門。
她和“葵”一起在遊戲裡看江南落雨,兩人操控遊戲人物坐在船上,“葵”在公屏上打字發:【這裡好美。】
這般煙霧繚繞煙雨蒙蒙的場景,讓她腦海裡浮現出下午送曲新衿到高鐵站時的場景,也是這般春雨綿綿,她盯著手機裡唯美的遊戲畫麵,不由得恍惚了好一陣。
今晚她不想做任務,就跟“葵”坐在船上看風景。
旁邊來了另外一位遊戲玩家,跟她們坐到了一起,很快對方遊戲人物頭頂上冒出一行文字:我失戀了,可以和你們在這裡坐嗎?
葵有一顆八卦之心,和那個人聊了起來。
苒悉看著她們聊,她總覺得自己此刻狀態有點像失戀,可不準確,畢竟她和曲新衿都沒真正談過戀愛,沒有談哪來的失呢?
她一隻手握著手機,一隻手托著腮,看著屏幕,有時候無聊起來,她真的可以在遊戲裡坐著發呆很久。
葵和那個人聊完後,問她:去參加仙俠大會嗎?
苒悉撐著下巴的手回到手機屏幕,打字:我不去了,你去吧。
等葵走了後,她退出了遊戲。
然而,就在她退回到手機界麵的那一刻,她右手手腕傳來一陣刺痛。
“嘶~”苒悉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不明白為什麼這裡會突然痛,好像昨晚就有點不舒服了,隻是她沒怎麼在意,剛才打遊戲時也不舒服,可她隻當是手搭放的姿勢不對,揉了揉手腕又繼續玩。
任由手腕疼了一陣,她實在受不了,去網上查,查到的答案是:腱鞘炎。
不是吧?!
苒悉盯著手機屏幕,好端端怎麼會這樣?
她趴在床上,右手癱在枕頭上,用左手打字很不方便,一個一個字母的點。
可她把手腕放著休息一會兒,又沒那麼疼了,不確定是不是腱鞘炎,但多半是什麼前兆或者對她的預警,她不敢再玩手機了,乖乖的躺下睡覺,睡不著,爬起來想玩手機又不敢玩。
於是打開窗,任由冷風吹進來。
鐵藝路燈下照出一方光圈,飄浮著清晰可見的細細雨絲。
她站在窗邊,眸光融入雨夜裡,難得在這樣的深夜emo一回。
和曲新衿的相遇,無非一場春夢罷了,明天睡醒起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