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個位置看起來光鮮,實際上要每天早上三點多起來到晚上淩晨才能休息,每天都是批不完的奏折。
雖然大部分都是由內閣處理了,可還有一部分是由他親筆批複的,一天下來,寫字的手都有點顫了,不過字還是那樣端正。
其中尤以安王的折子最多,他的折子至少占了九成,看著說的都是需要皇帝親下決定的事,可裡麵更多是請安折子,都沒有重複的,一看就是出自多人手筆。
內閣不敢批複,就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景元都忍不住想莫不是安王想把他累死,好清清白白的坐上皇位?
天剛蒙蒙亮,掌燈太監就點了燈,景元在他進門時就醒了,他揉了揉眉心,神情乏累。
穿衣洗漱後,六部官員都已到齊,今天是景元登基的日子,他要先沐浴淨身,然後帶領百官去天台祭祀天地,再去宗祠跪拜祖先,最後回去接受眾臣朝拜。
天台在宮外,一大早景元就帶上百官前往天台,一行人浩浩蕩蕩,眾臣臉上都仿佛蒙上了一層陰霾,無他,隻因各番王的表現讓他們擔心不己。
途中要經過齊王兵士的營地,眾臣心裡都繃緊了精神了,生怕出了亂子。
隨看越來越靠近,突然有一支隊伍整齊的擋在車隊之前,眾臣心裡一緊,禦林軍立刻抽刀攔在百官之前。
同時齊王的軍隊也擺好了架勢,個個拔刀相向,三方勢力相較,說不出誰更強,但誰是最弱的倒是一目了然。
禦林軍人數不占優勢,更彆提那些年老體弱的官員,不暈死過去就算萬幸了。
景元坐在轎子裡心裡微微歎息,他揚起轎簾,“安王這是何意?”
話落,一名身著暗紅甲胄臉帶麵具的人從軍隊出來,他所過之處軍士皆垂頭示禮,最後他停在軍前,與景元對視。
一人沉穩淡漠,一人滿身戾氣,對視間,仿佛有火花一閃而逝。
“安王臨安,為陛下護行!”
眾目睽睽下,臨安單膝下跪行禮,同時雙手捧上了虎符以示忠心。
景元聽到臨安這個名字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仿佛聽到過這個名字,而且淵源不淺。
“起身吧。”
“是。”
臨安起身,他身後的大軍直接分作兩列,將景元及其身後的百官護的密不透風。
這出乎意料的變化讓百官呆愣了一下,直到隊伍才猛地回過神來,他們眉頭緊鎖,思索著安王的意圖,難不成他……真的沒有不臣之心?!
景元沒有收虎符,隻淡淡的讓他們護駕,他的目光落在為首的那人身上,心裡竟然有一絲波動,好似在哪兒見過這般氣質的人一樣。
軍士護駕,安王上馬在前方引路,被無視的齊王麾下士兵麵麵相覷,沉默的跟在後麵。
齊王恨的牙癢癢,他本意是想領兵為陛下助威,結果風頭都被安王搶了!
被派來護駕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有了他們加入,整個隊伍更顯威嚴。
景元坐在轎中閉目養神,他再睜眼時,已到了天台腳下。
這祭台建於山巔,意在接近神靈,為了以示誠心,曆代皇帝都會行跣跗之禮,赤腳登台,這山階有一千零八階,每一步都有宮人先擦拭乾淨,然後垂首靜立等君王登頂。
若是君王踩到異物受傷,便是神靈發怒,那負責此階的宮人便會受斬首之刑。
景元在先前的典禮中看過不下於五次的記載,每次都有宮人受刑,或一人或五人,至於其中是否有冤,那便隻有皇帝知道了。
他在宮人的攙扶下脫掉鞋履,然後一步步往上走去,臨安的目光緊緊的鎖在了景元身上,這是屬於君王的祭天儀式,他沒有資格上去,不過……也並非是全無辦法。
看不見景元的背影後,他在隱蔽處脫下甲胄,隻穿著外衣,然後來到山階下,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雙膝跪地,跪行上台。
這是前朝最忠心的臣子因為擔心君王獨自上山會有危險,又怕自己卑賤之身汙了神靈之眼,所以屈身跪行上山。
常人上山都會累的不行,跪行的人更是困難,那人咬牙堅持了下來,君王也視他為肱骨,最後君臣同心,共同創立下了不世基業。
後來倒是有人效仿過,也想成為陛下心腹之臣,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後來每次都是剛上去幾步就因為這種那種的原因而滾下來。
官員便有閒話,說是他們心不誠,觸怒了神靈,沒得到嘉獎不說,反而讓陛下起了疑心,認為他們是奸臣,連官都沒保住。
如今安王再現此禮,官員們一時心緒複雜,既擔心他成功了成為陛下的心腹,從此朝中成了他的一言堂,又怕他沒有成功,惱羞成怒之下行弑君逆事,總之,心情很是複雜。
而山上,一君一臣、一高一低,一明一暗,沉默前進。
在眾人惴惴不安的目光中,臨安的前行無比堅定,他的臉上覆有麵具,無人看見他的神情。
但是那雙露出來的雙眸熠熠生輝,比之星辰更加明亮,倘若神靈見了,也會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