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伊斯他自己就是醫師,胳膊傷沒傷著自己還能不知道嗎?也就瓦西裡沒想到這層,身為雌蟲,他最終還是回頭給高貴的雄蟲檢查起傷勢。
尤伊斯按照他的吩咐攤開雙臂靠在沙發上,瓦西裡在背後依次抬起尤伊斯的胳膊仔細察看著。
隨著船艦的行駛,窗外的光景一換再換,緩慢流淌的碎星銀河消逝。尤伊斯像剛才那樣安靜地端詳飄過艦身的隕石。
粗糙土灰的表麵逃開他的視線後,他發現遠處有一個小黑點。
借著黑點後麵恒星的光芒,尤伊斯皺著眉頭努力去看清。那模糊的樣子,似乎也是一艘船艦。
不過感覺上,跟他搭乘的這艘船艦好像不太一樣。
“雄主,末將剛剛替您仔細看了,手腕處受了點皮外傷。”
尤伊斯回過神,將手抬至自己眼前,“上將大人的手下力氣也是真大,感覺沒怎麼使勁,就將我這處的皮都給磨破了。”
瓦西裡走到尤伊斯跟前,隔著三寸的距離低著頭,“是末將管教無方。”
他位居星際聯盟三巨頭之一雄蟲的右上將高位,跪一隻陌生雄蟲不太妥,低頭已經是最大敬意。
“上將大人幫我懲罰過了,我也不好再追究。”他歎了口氣,故作自怨自艾地說著,“畢竟我這隻低等級的弱小雄蟲,就算有星際法保護也是人微言輕。要是我自己想辦法懲處,恐怕還不及上將大人一手給他的疼痛多啊。”
“以後還請上將大人多多關照了。”
瓦西裡沉默一會兒,緩緩道:“雄主,言重了。”
“你起來吧。”
瓦西裡這才抬起頭,深邃的眼窩裡嵌著淡漠的眼,雙眼皮似刀刻那般決絕鋒利。
“你生氣了。”
他輕慢地移開眼,“雄主何以得見?”
“你騙不了我。你從前生氣也是這樣的。”
“末將今天才認識雄主。”
看他那般較真的模樣也與從前一樣,隻是這次從不反駁他的小侍衛,如今也毫不留情地對他說那麼狠心的話。
尤伊斯眼神顫動,連忙從他臉上移開視線,身側的手抓緊沙發,呼吸小幅急促起來。
他們突然都不說話了,又或者是無話可說。過了好一會兒,瓦西裡毫無預兆地往駕駛方向走。
“上將,”尤伊斯平複了呼吸,仿佛無事發生一樣又笑起來,“可否問你個事?”
瓦西裡沒有回頭,“雄主儘管吩咐。”
“你的出生日期是多少?”
“雄主還是將心思放在等會兒的處決上吧。”
“上將之前不是說過不會為難我嗎?我相信上將——我想跟上將打個賭,隻要你告訴我你的生辰,具體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我就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
瓦西裡將信將疑。
在星際,他們對生辰這些信息沒什麼好避諱的。但是他對尤伊斯印象不好,而且他又說得這麼玄乎,跟個神棍似的,反倒讓瓦西裡不太願意說出來。
又是一陣沉默,瓦西裡開口:“雄主是否隻有這一件事了?”
“是的,告訴我這個,我就不打擾……”
“星際元年1923年九月二十二傍晚十一時。”
沒等尤伊斯說完,扔下這句話,瓦西裡不帶猶豫地離開了。
尤伊斯答應他的提一個問題,他壓根想都不想理。
雄蟲無聊的把戲罷了。
瓦西裡的身影走遠,尤伊斯把注意力放回正事,再次望向窗外時,已經不見了剛才黑點的蹤影。
但他有種預感:那隻船艦絕對不懷好意。
被抓過的沙發留下凹陷,尤伊斯坐端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按照某種順序在指節上依次掐著。
越到後麵掐指動作越凝滯沉重,最後手指按在一個指節上,久久沒有再動。
尤伊斯麵色凝重地收起手,目光落到瓦西裡認真觀察雷達的背影上。
流線型的玻璃艦身將前方偏圓的行星變成橢圓,船艦離那個橢圓越來越駛近,想必那就是瓦西裡要帶尤伊斯去的地方。
操控駕駛的軍雌坐在座椅上一直全神貫注著,直到行星的模樣占領了整個前方視線,他偏過頭對瓦西裡說:
“上將,科拉星快到了,我們即將著陸。”
“好。到時候船艦停了,你傳我的口令,讓他們帶受傷的那隻軍雌去軍醫那兒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