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鬆了一口氣，自家住在B49。

還好還好，他不和自己住一個樓層。

一口氣還沒鬆完，背對著自己的葉墨又開口：“A2，小天和小穹……”

“誰讓你這麼喊的。”

“我自己的兒子，不能喊嗎？”

葉墨背對著他，卻聽到後麵白晝那明顯惱怒的聲音：“你不算！”

“為什麼？親生的都不算？”葉墨內心“嘖”了一聲，眉頭微皺。

白晝沉默，眼睜睜看著樓層走到B59，一腳將其踹了出去。

“B59到了。”

“歡迎，葉墨下尉。”

電梯門關閉，縫隙裡是葉墨失落的表情。

白晝靠在電梯的玻璃上，神色疲憊。

他捫心自問，A1除了六年前那最後一麵真的讓他寒心，再無直接的錯處。他不想每次見到A1都惡語相向。也不想在A1每次觸碰自己時害怕顫抖。

奈何研究所給白晝帶來的精神內耗太嚴重了。

長期的折磨和驚嚇，讓他對研究所出來的任何一個人都心懷芥蒂，A1尤其。在他的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喊：如果沒有A1，自己怎麼會受這種苦？！

如果沒有A1，白晝就是唯一的A等實驗體，自身就是實驗室裡的最強代表，無人與其比肩。更不會有“將最強的兩個實驗體結合造出更強實驗體”的這種計劃存在。如此一來，他自己就不用每天晚上被那群人綁在實驗室裡大卸八塊，企圖再造一個他這樣以毒為攻擊手段的實驗體；不用為了那個狗屁的結合計劃被逼著受孕，弄得神情恍惚……

可沒有如果。

事情已經發生了。

白晝不想再接觸A1已經成為事實，並讓他產生了此類焦慮，對於A1這個人的靠近感到恐懼。

他鬆開領口的一顆扣子，微微喘氣。

“B100到了。”

“歡迎，白晝少將。”

白晝收拾好表情，走到標有“HS等”的任務接取處，毫不猶豫拿了最難的一項。

而那一項也被鎖定，標紅為“晝夜組專屬難度”。

白晝沉默地將一切事宜都發到葉墨那邊，自己又坐電梯回到B49，心事重重地將兩個孩子抱在懷裡。

但沒有A1，自己熬不到現在。

他想。

他的噩夢從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十六年時開始，十七年時暫時結束。

而處於噩夢的那整整一年，可笑至極的是，唯一能讓他自己感到安穩的地方，竟是A1的身旁。

從剛開始的厭惡，到後來的無所謂，演變至內心的向往。

而這一向往，就是十個月。

他們都不知道何為“喜歡”和“愛”，隻知道現在的他們好像不應該如此相處，隻知道現在他們有孩子，就組成了一個“家庭”。

隻知道……

在對方對自己痛下殺手時，內心是無比的絕望和痛苦。就像被泡在冰水裡，寒冷蔓延全身。

他們帶著這份絕望和痛苦，走向沒有對方的世界，隨著時間慢慢推演，一個轉變成對他的無儘恐懼，一個轉變成對他的執念欲|望。

葉墨倒在HSB為他準備的房間裡，暗自失神。

他突然有些想念那個特殊觀察艙，雖然空曠的可怕，但滿是A2的味道。

“滴。”

白晝發來了任務事宜，葉墨隨便看了兩眼，沒什麼所謂的放下通訊器。

反正他什麼都能搞定。

……除了A2。

這麼多年，他根本不在乎除A2外的任何事情，現在更是。隻要有點沙土就能吃，也沒有屍化體能傷害到自己，到了HSB，現在的軍銜能領到每天的餐食，A級屍化體於他而言弱到發指。

A2從七年前就已經成為了他的例外，在他身上，葉墨集齊了喜怒哀樂所有情緒。

和A2一起做任何事的喜悅、當A2在自己麵前出洋相的快樂、被A2不明不白地“殺死”的憤怒，以及……現在的，看到A2無法觸碰自己、無法接受自己的悲哀。

葉墨現在得到的答案都太過模糊，他不能自己憑空臆想，他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怎麼讓A2開口，這是個大問題。

想到這裡，葉墨突然意識到什麼，複又拿起通訊器，一遍又一遍的閱讀白晝發來的任務事宜

“HS七班傳下來的任務。這個任務的前置任務有點多，先是一周前四班的情報，緊接著就是一班在處理，任務內容是消滅屍化垂鬃蛆蟲群。三天後，B十六班在處理善後時全軍覆沒，任務便上升到HS七班，昨天他們去探查原因，夭折了一個隊員。”

“據回來的人的情報，任務地點在C17區，隻知道作亂的生物徘徊在一個大洞裡，攻擊手段是劇毒，成分未知，有強腐蝕性偏向，形態各異，無法描述。”

“現在是十點，十一點時在M-64作戰出口集合。”

其他信息都被葉墨自動忽略，唯獨留下兩個關鍵信息在他腦中揮散不去。

C17……劇毒……

實驗室舊址的所在地，和與A2相似的成分。

直覺告訴他，這就是他的機會。

“行。”

葉墨飛快回複著，檢查了一下自己需要帶的東西，往點梯走去。

“B1到了。”

“歡迎，葉墨下尉。”

葉墨走出電梯，烏泱泱的人群在聽到這一聲的瞬間就看了過來，眼神中滿是打量。

這就是那個和白晝少將組成一組的葉下尉？

葉墨在B1層的大廳內尋找M-64號作戰出口的指示牌，無心去理會這些探究的眼神。

他在人群裡穿行，偶爾撞到人也隻是鄙夷的看人家一眼，很敷衍的說了聲抱歉，然後離開。

狂妄得很。

但士級的軍官管不了他，同等級的尉官由於他和白晝組成了一組，都離他遠遠的，校級的軍官因為進入了中樞，知道了些秘辛，不敢管他，而將級……

沒那麼閒。

將級哪還來B1層出任務啊是吧。

看到標有“M-64號”的出口，葉墨快步上前，走上樓梯，來到真正的地表。

一群士兵守著些武器裝備，十幾輛越野車擺在出口處，葉墨一眼就鎖定了正在和出口負責人對接的白晝。

“對，十一點整出發，槍隻要電磁槍和衝鋒槍各一把。車的話，滿油。還需要三個壓縮油箱，路程有一千六百多公裡。”

白晝的話乾脆利落，負責人恭敬點頭，麻溜的辦好了所有事。

葉墨看了看時間，十點三十八分。

遠處的A2比自己快了很多，原以為還需要等一會兒。

“白組長。”

白晝還在做自己的事情，過了兩秒鐘才猛地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

“彆叫這個，不習慣。”

見A1老老實實的和自己保持五米距離，甚至都沒有賤兮兮的踩在三米邊緣，白晝將緊繃的情緒放下，和他一起去領車。

“每人一小時，你我輪換。”

白晝不多費口舌。自己先做到駕駛位，確認所有東西都帶全了。

“白天白穹不會開？”

白晝愣了一小下，想起是自己發牢騷不讓A1叫他們小名的。回答道：“身高不夠，站起來太危險。”

漂亮，又少一個話題。

葉墨內心吐槽，不情不願坐到離駕駛位最遠的位置。

看著自己兒子一個坐副駕，一個坐駕駛位正後麵，隻有自己坐在第三排，一時不知道該哭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