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白相光歎了口氣,撈起被子也鑽了進去,二人在黑乎乎的被子裡相顧無言。A2泛著藍色的熒光,使他能看見白相光麵上的表情。
“我何德何能……”
像是自嘲般,白相光難得露出柔軟的神色,揉了揉A2的腦袋。
眼淚不要錢一樣,就這樣一顆顆地往下掉。
“我本來不哭的……”
A2哽著聲音,很用力很用力的抹眼睛,但這樣隻會讓他的眼睛更紅,看上去更不值錢,更軟弱。
“他們都說我比A1好……可是他們隻是覺得我更聽話、更好控製、更好利用。沒人會讓A1乾那麼多活,隻會讓我乾…都利用我……隻有你想著,我也會痛,我也會傷心,我也會很難受,所以隻有你保護我……”
說著,A2便一句都說不出了。
從小到大,A2在觀察艙內摸爬滾打,被老資格的實驗體找到空子暴揍時,所有研究員都隻是冷漠地記錄著A2的缺陷、不足和對麵的優勢,而白相光…也隻有白相光,總是在A2出來時,在門口等著,一聲不吭的上藥、說幾句安慰的話,然後牽著手回“家”。
白相光是他的啟蒙老師,更是他的“爺爺”。
書上說家人是唯一的牽絆,白相光於A2而言,就是這樣的存在。
白相光經驗足,研究院裡除了葉邵勇誰不喊一句“長輩”。隻要他想,換任何一個實驗體去培養,研究院都不會不同意。
是A2需要他,也是A2依賴他。
但A2不知道的是,A2自己,也是白相光帶過的唯一一個,從培養艙,到學前班,到接受工作,再到現在的實驗體。
白相光是個理性的人,卻也有感性的一麵,他從頭到腳都是冷的,隻有麵對A2這個小屁孩,才會流露一絲絲感情。
A2亦是,理性到可以麵無表情下套,悄無聲息的用研究院的規則弄死他討厭的11個研究員。但誰不會有感性的一麵?他能心無波瀾的殺人,也能波濤洶湧的哭泣。
白相光總說:“到底是個孩子。”
A2也會毫不留情的反駁,說自己是個大人。
今天卻真的變成小朋友了。
白相光將A2攬過來,緊緊的抱著,想要給A2一點點安全感。
“你要去哪。”
“……可能是R77,也可能是冰地那邊的研究院。”
這句話他沉默了很久才說出來,甚至有些心虛。
“你彆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你去R77吧,我是水母,本來就該在那邊的,到時候我也申請調過去,我們還在一起。”
“那萬一我去了冰地呢?”
“……不準。”
白相光愣了一下,不說話了。
他騙了他。
“萬一……我兩個地方都不去呢?”
A2似是在疑惑這句話,窩在白相光懷裡,抬頭道:“那就留在這裡,更好。”
“可我也不留在這裡。”
A2瞪大眼睛,發尾呈現危險的紅色——那是真的很生氣。
但白相光不發一言,趁著A2還在發愣,一眨眼的功夫便出了實驗艙的門,反手將其鎖上。
A2就呆呆的坐在被掀開的床上,十分茫然的看著白相光離開的方向。
三個地方都不去……你要去哪裡?
人類幸存者基地嗎?
還是看守所終於把你挖走了?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連B2他們都不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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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那天結束後,已經是三天過去。
A2為了賭氣,那天過去之後就去工作,一把將A1那邊屬於自己的工作一股腦全部拿了回來,日以繼夜的憑借工作消磨時間
B16的升位申請、彭誌的換崗申請……所有讓他不順心的東西,通通駁回甚至撕爛了甩垃圾裡。
白相光和A2都犟,一個模子刻的,再沒見過對方一眼。
“現在人類幸存基地,也就是HSB推出的新型戰鬥機甲——黑熊K-15,該機甲在14版的基礎下進行改進,加強了動力引擎,提升續航時間。如果在外派任務中遇到,帶回來,研究院可以在改機甲上改進,甚至超越未來的K-16……”
A2麵無表情的上著課,帶的還是那群皮崽子。
告訴他們這些,主要是為了讓其出任務時,避免將有實驗價值的東西破壞。
HSB是老集中營了,但對於研究院,也隻有HSB的高層知曉一二。
從前關於這個話題,B2總是聽得最起勁的那個,動不動插嘴(這是不對的行為)和大聲提問,今天卻不知怎麼了,一直在發呆,甚至都能看得出來,他情緒不高。
下課後,A2找到他,低頭問道:“怎麼了?預言到什麼了?”
B2挎著小貓批臉,兩隻毛茸茸的貓耳朵也耷拉著,頗為不情願的開口道:“A2……你去看看爺爺吧。”
到底是個16歲的小屁孩,叛逆期正盛,頭腦也最不清醒……
以至於,他隻是一如往常的笑了笑,B2的話一點沒有聽進去。
“你為什麼又變小了?”
見A2跳過這個話題,B2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接下話道:
“我最近預言了很多次,但沒有我想要的結局和未來。”
“很消耗生命力的,19年的身體,你給自己縮回了8歲,這不正常。”
B2一改往日的跳脫,說出的話,也不是A2想知道的。
“你預言了誰的未來?”
“爺爺。”
“他要走,他打定主意要走。”
B2抬頭,一臉不可置信,卻還是壓抑了嗓音說道:“他告訴你了?”
A2點頭:“他說他要走。”
“你也……欣然接受?”
“不可能的,我不準他走。”
然而A2心裡卻沒個底,B2和他一樣,都不想白相光走,既然預言了那麼多次都無法得到想要的結局,那麼白相光就定然無法留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