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境地,隻想平平淡淡過好餘生,什麼榮華富貴出人頭地都是過眼雲煙。
土灶裡的木炭還有餘溫,灶上放著一隻陶罐。陶罐被蓋得嚴嚴實實,似乎在煮些什麼,隱隱飄出些香味。
芯元有點饞,不過內心殘留的那點矜持,讓她忍住了。
她快速離開了廚房。
芯元出來,看到何水一手提著木桶,一手拿著水勺,還在給草藥澆水。
他剛衝過涼,額頭又冒出了晶晶的汗珠。
芯元目光盯在他額頭上,明明那一道疤在他臉上格外突兀,她卻並不覺得難看。
看久了,她竟不覺得那疤痕突兀了。
何水來直起身,看向芯元:“宋姑娘,可有覺得什麼不便之處?我可改建或重新布置。”
“不用了,這樣就挺好。”
何水來點頭,並未再問。在芯元來到宋家村之前,她的一切早就沸沸揚揚傳開了。
他知道她從前是戶部侍郎家的女兒,金尊玉貴,受儘寵愛。
她吃穿用度,與如今是天壤之彆。他隻是想儘力讓她過得稍微好一點點。
何水手裡木桶水用光了,他院門口附近,那裡放了兩隻大水缸,他從水缸中取水。
芯元目光追隨,看著他一舉一動,忽然問:“何水來,你家主半山腰,這水是從何而來?”
何水來解釋:“去山下挑來,這裡距離山下其實並不遠。”他腳程快,挑兩桶水一個來回隻需要小半個時辰,權當活動脛骨。
芯元咋舌:“這天氣冷些也就罷了,等到了夏日,需要日日沐浴,你每日得去山下挑水,不麻煩嗎?”
以前何水來一個人用水少,以後她和他一起住,到了夏日,她需得天天沐浴。
那樣的話,這用水豈不是天大問題。
何水來道:“沐浴的話,我會趁著天黑去河邊沐浴。另外澆地的水,則可將雨水存下來,倒也不至於用水不便。”
“……”芯元盯著何水來,麵無表情。
何水來似乎從她的目光中看出一點幽怨,可他卻想不明白為什麼。
兩人相對沉默半晌,芯元幽幽問:“那我呢?以後我也要去河邊沐浴嗎?”
何水來一個大男人,敢趁著天黑去河邊沐浴,因為他被人看到了也無所謂。
可她不一樣啊。
即便她驕矜如今所剩無幾,可她還是無法做到去河邊沐浴!
何水來恍然大悟,對啊,她是姑娘,不能去河邊洗浴。
“你放心,你要用水,我便去挑,不會讓你困擾。”左右不過每日多挑兩桶水。
可芯元卻還是眉心微蹙,“那樣的話,可就辛苦你了。”
即便何水來願意不辭辛苦每日挑水,可這般用水無疑讓她不安,不敢痛快用水。
且日子長樂,夫妻之間少不得磕磕絆絆,萬一這何水來不願給她挑水,她又該當如何?
“不辛苦。”
芯元來何水來家裡,本就是做個樣子給張小翠看,眼看時辰不早,她便告辭。
“我先回去了。”
“宋姑娘稍等片刻。”何水來叫住她,隨後他快步轉身進了廚房。
透過窗,芯元看到何水來打開灶上的陶罐,從櫃中取出一隻大碗,而後衝裡麵舀出肉塊,裝了滿滿一碗。
隨後,他用碟子將大碗蓋好,又放入竹籃中,提著出來。
“我昨日晚上抓了一隻野兔,燉了一鍋肉,我一個人吃不下,你拿些回去。”
芯元接過,她輕輕道了一聲謝。
或許剛才她去廚房,他就發現了她饞這鍋兔肉了吧?
芯元啊芯元,你可真沒出息啊!嘴饞也就罷了,還叫未來夫君給看出來了。
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可即便心裡如此想,芯元還是沒有拒絕,她伸手接過了竹籃。
因為不管她理智如何,她就是嘴饞,她就是想吃肉。
管它從前如何矜貴脫俗,可如今她隻是個想吃肉穿衣的尋常村女了。
芯元覺得,過去離她越來越遠了。
她坦然,可心中多少有些難過。
……
張小翠一早上哪裡沒去,就在家裡等芯元。
芯元一路回來,心裡有事,神色怏怏。
張小翠見她如此形狀,心裡咯噔:“小妹啊,怎麼回事?事情沒成?那何木頭不是真瞎了,不肯娶你吧?”
芯元搖頭:“我好說歹說,把口水說乾了,終於說得他動了心。不過何水來說到底隻是村夫,他還是挺畏懼鐘世子的,這婚事他答應得勉強,我還真怕他反悔。”
“不是吧?都答應了還反悔,他怎麼能這樣?”張小翠急忙說。
“大嫂,你就彆管這個了。當務之急你趕緊去找柳華君拿到銀子,免得她翻臉不認賬。拿了銀子,你把我那份分給我。我拿到了銀子,心情舒暢,也有餘錢打扮自己,才能更好的拿住何水來。 ”
雖說芯元有私心,但她這話沒錯。張小翠點頭:“不錯,得趁你嫁人之前從柳小姐那要到錢。免得她事後反悔。小妹你放心,明日我親自進城去找春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