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冬閉了閉眼。

明明每天這個時候最困，但不知怎麼，他現在沒有一絲睡意，可能是早上剛吃了藥的緣故，也可能是擔心小矮個的緣故，他不僅不困，頭還開始疼了起來。

啊，對了。

他還沒問對方的名字。

……

下課後，黎冬拿著水杯去走廊的飲水機接水。

飲水機有一個熱出水口和四個冷出水口，熱的需要刷卡，黎冬的飯卡每一分都是省到不能再省的，多用一分就會吃不上飯，所以他每次接的都是涼水。

握著水杯往回走的時候，身後有人叫住了自己。

“那個黎冬……”

黎冬轉了身。

叫住他的人是同班的班長，此刻正微微皺著臉看向他，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方向，“去下辦公室，老班找你。”

黎冬點了點頭，把水杯放在飲水機頂上，然後向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裡人不多，不少老師都已經提前去了第二節課，沒課的老師正在聚精會神地準備教案，黎冬的班主任也是。

看見黎冬來了之後，班主任抬起了頭。

她看到黎冬的校服破破爛爛的，很多地方像是被誰故意撕扯的。

於是她皺著眉開口，“你這校服我不是讓你回去縫了嗎？”

黎冬立刻開始道歉，“對不起，家裡沒有針線。”

班主任似乎想起什麼，歎了一聲說算了。

她低頭整理著東西，然後說起正事，“這個學期的書本費就差你了啊。”

黎冬停頓了好一會兒，腦中回憶起摸向衣櫃裡的盒子深處時空蕩蕩的手感。

他啞著嗓子道歉，“對不起，我還沒湊齊。”

班主任手上一停，抬眼看了過來，“什麼？還沒湊齊？”

黎冬點了點頭，“我可以不用書本。”

班主任似乎被他氣笑了，“行，你真行，你也叫不來你家長是吧，那行，你這種混日子的學生我見得多了，現在教育形式改了，我也沒必要逼著你學，既然你不想對自己負責，那我也沒道理催你，你自己好好掂量吧，給我回去上課去，去去去趕緊去……”

黎冬被班主任趕了出來，同時鬆了口氣。

他實在沒辦法從家裡拿一分錢，因為他是沒資格拿的，所以他對自己的班主任感到很抱歉。

而他暑假打工偷偷攢下的錢也被發現並拿走了，他也無從抱怨，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該承受的。

……

中午放學的時候，黎冬還記得答應過小矮個的事，所以他這次沒有一下課就抬腿走人，而是坐在原位安安靜靜地等人。

本來他是想問小矮個在哪班的，但對方不想麻煩他找過去，所以黎冬就把自己的班級告訴了對方。

……

班裡同學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不少人從後門走的時候都疑惑地看了眼黎冬。

黎冬很少有逗留在教室的時候，一般都是直接走，而且不拿書不拿本的，有些舊的書包裡似乎就隻有一個更舊的水杯。

後門口，有個女生正猶猶豫豫的，似乎想靠近黎冬，應該是有話要說。

可很快，她的同伴就走過來把她拉走了。

――“趕緊走啊，磨嘰啥呢。”

――“等一下，我想跟黎冬說點話。”

――“不是，你真喜歡他？”

――“還……還沒到那個程度啦。”

――“可死了心吧，他成天跟校外的混混走那麼近，這種人你看上他什麼啊。”

――“臉啊。”

――“嗬嗬，我就知道，但是你沒聽說嗎……”

――“什麼？”

――“他小時候害死過人，是個殺人犯啊。”

――“我天……”

……

冬日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最後一排的課桌上。

教室裡逗留的少年隻剩黎冬一個，他靜靜地靠在椅背上，垂著黑沉的眸，心裡想著――

這才對，他不該被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