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尉遲欽和瀾灣早早地在大廳等候林貴妃。
瀾灣說不緊張那肯定是假話。
她大婚第二日因為睡昏頭沒有去叩拜,後來補拜的那次又恰逢林貴人身體不適。
現在剛養好了身體,就聽說兒子兒媳分房睡。
瀾灣隻能自求多福,讓林貴人不要太生氣。
“你不必開口,我自會說清楚。”尉遲欽安慰她。
“拜見貴妃娘娘。”羅春的聲音響起。
隻見來人身著淡藍玉羅褶,簡單又不失大雅,優雅華貴。
是位絕頂的美人,眉眼,氣質與尉遲欽有六分相似。
清冷雍容還帶著一絲疏離。
瀾灣不禁心想:真是應了那句“此女隻應天上有”。
歲月偏愛她,並沒有在臉上留下明顯的痕跡。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韻味。
“你便是蒙古國公主瀾灣?”林貴人徑直走到瀾灣身邊。
沒有苛責質問的語氣,反而是意料之外的溫柔。
“我是,拜見貴妃娘娘。”
林貴妃笑了笑:“你可能不知,我與你母親是摯友。”
“摯友?您,您是我阿娘常提起的瓊華阿姊?”瀾灣有些激動。
小時候她見過她幾次,但印象很模糊,隻是阿娘時常把她掛在嘴邊,有時笑著說,有時又說著說著就哭。
原來林貴妃就是荊蠻第一美人林瓊華。
美人在骨不在皮,至今四十歲美貌仍沒有流失。
倆人相見恨晚,從午時過後一直聊到晚上用膳,幾個時辰都沒能說儘內心的話語。
尉遲欽獨自坐在桌邊,看著外麵涼亭裡的兩個女人。
她們說著自己插不上嘴的話,聊著自己不理解的事。
原來那句“你不必開口”是對他自己說的。
“殿下,這菜都涼了。”羅春道。
“重新做一份給她們送去。”
夜幕上明月高懸,林貴妃笑著把尉遲欽和瀾灣推進了臥房,還讓人把水灑滿了地板。
羅春和玉心都不禁豎起了拇指,高明!
臥房內,兩人並排在床上,雙方都有些拘謹,堪比大婚當晚。
“我……”兩人一同開口,“你先說。”
“那我先說。”尉遲欽道,“你睡裡麵,外麵濕氣重。”
瀾灣點點頭:“好。”
……
良久,瀾灣睜著大眼睛看著床帳。她瞟了一眼尉遲欽,發現他也沒睡。
“……你能熄一下火燭嗎?太亮了我睡不著。”
“嗯。”
若不是瀾灣先開口,兩人可能就這樣乾瞪到天亮。
半夜,瀾灣又睜開了眼,這次不是因為睡不著,是她小腹突如其來的陣痛。
這感覺就好像有人在拿一根針,一下一下刺著她的肚子。
她緊緊捂著腹部,額上冒了一層細密的汗。
“你怎麼了?”尉遲欽坐起身問道。
他其實一直沒有入睡,方才聽到身旁人的呼吸從沉重變得急促。
“我……月事,疼。”瀾灣從牙縫擠出了這幾個字,儘力回複他。
尉遲欽沒有多言,匆匆披上外衫讓人去煮緩解的湯藥。
他知道女子都會經曆這種事,但這是他第一次親身遇見。
現在不能著涼,也不能就這麼躺在血漬上,尉遲欽把瀾灣裹起抱在懷中,讓侍女換床單子。
尉遲欽看著瀾灣眉頭緊鎖,要緊牙關的模樣,任由她攥著自己的褻衣。
直到換好床單尉遲欽才把她放了下來。
他親自將湯匙喂在瀾灣的嘴邊,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喂著,好半晌,一碗湯藥才全喝進去。
“你真好。”我的夫君。
瀾灣總是這樣,直麵內心的情感,有愛就直說,有恨就解決。
尉遲欽淡淡一笑:“睡吧。”
瀾灣實在困得眼睛睜不開,喝完藥,頭一倒就睡下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你是誰?”
瀾灣雙手叉腰看著眼前這個蹲在地上,低著頭的陌生小孩。
小孩抬起頭,眼淚汪汪,像隻受了驚的小鹿。
“我,我叫阿青。”
瀾灣也蹲了下來,揉捏著他的臉,直到阿青吃痛一聲,她才放開了手。
阿青的臉卻已經被捏的紅腫,他嘟起嘴,眼眶的淚水又要溢出。
“你彆哭啦,我隻是看你太可愛了,對不起……”
瀾灣抓著阿青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你捏回來吧,輕點噢。”
阿青撤回了小手:“不要,我不捏,我原諒你了。”
瀾灣高興一笑,撐著膝蓋站起身,她也把阿青拉了起來。
“那你跟我一起玩吧!”
瀾灣帶著阿青一路到一處沒人的地方,還順便從家裡那了塊兒紅布和紅線。
阿青不懂這些要怎麼玩,但是看著她的動作感到很新奇。
瀾灣先是把繩子在阿青的小指繞來繞去,本想係個漂亮的蝴蝶結,可卻變成了死結,緊緊捆住了小指。
隨後又伸出自己的小指讓阿青打結。
“我,我不會。”
“那我自己抓著吧。”
兩人學著新婚夫婦的模樣,牽著紅繩走向兩個用泥人堆成的“父母”。
“一拜天地。”阿青稚嫩的嗓音響起。
“不是這樣的,你要用力一點點。”瀾灣清了清嗓子,“一拜天地——”
“學會了嘛?”
阿青一說話就又委屈地帶了哭腔:“可是,我,學不了你這麼好的。”
瀾灣伸出兩隻手,把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捏在一起,這樣他的眼淚就流不出來了。
“你怎麼又哭啦,我們進洞房吧。”
瀾灣把紅布蓋在了阿青的頭上。
“阿青,現在我要來掀你的蓋頭咯。”
“不要!”阿青把紅布扯下來,“是新郎掀新娘的蓋頭!”
夢境戛然而止。
阿青是誰?
瀾灣揉著腦袋,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他的樣子。
但是對阿青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感覺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
但那層記憶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任憑你怎麼吹也吹不散。
“醒了,”尉遲欽把碗遞給她,“喝吧。”
瀾灣心中一喜,笑顏如花:“這是益母草湯!”
瀾灣不必多問就知道是林貴妃所做。
這是她在蒙古時月事來臨阿娘會為她做的。
“你不問問是誰做的嗎?”
瀾灣一口悶完湯,把碗放在一邊:“有勞林貴妃了,你替我謝謝她。”
“不是母妃。”
不是林貴妃還能有誰?
瀾灣瞬間升起一股暖意,她歪頭,湊近尉遲欽:“不會是你做的吧?”
“嗯。”
尉遲欽呼吸一滯,不去看她的眼睛,耳垂悄悄泛起了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