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霖恩在心中暗罵。
才短短一麵,他怎麼會將細節記得那麼清楚。她分明是粗鄙的、不知禮的、下層人。
他繃直身體,輕嘲了一聲。
社會機器會兢兢業業地篩選,讓沙石墜入深淵,而金字塔尖的人,自然穩如泰山。
不再去想了,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值得他去費心。今天的這個小插曲終會如一縷風,消失在他的記憶中。
馬庫斯看霖恩的麵色變了又變,誤以為他對那女孩感興趣,八卦地問:“霖恩,你想什麼呢?如果你想認識那女孩的話,可以問泰德啊,他在學生會工作,有全校學生的名單。”
另一人趕緊插嘴:“不過泰德最近可忙的很,他還要組織返校日舞會。霖恩,你剛剛怎麼不直接找她要電話?”
霖恩的表情淡漠,反駁道:“荒謬!我對那女孩一點都不敢興趣。她壓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說完後他猶覺不夠,又嘴硬添了一句:“我根本看不上她。”
馬庫斯聞言想了想,然後點點頭:“也是,你一直都喜歡金發甜心那款的。”
然而安德森摸著下巴幽幽地說:“還好吧,剛剛那女生其實挺可愛的啊。”
可愛?
江霜釉的形象又跳入霖恩的腦海。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母親擺在書房的占卜書。
黑色,女巫的顏色。總跟不吉、負麵的詞語掛上鉤。
他不想承認,可他心中卻隱隱有種預感,接下來他的生活即將偏離軌道,陷入無邊無際的麻煩之中。
那名亞裔女生跟在江霜釉身後,她好奇地瞄了幾眼,抿了抿唇,然後加快腳步與江霜釉同行。
江霜釉察覺到身邊的動靜,側頭看她。
亞裔女孩的眼睛像月牙般彎起,羞澀一笑,雙唇旁蕩起淺淺的梨窩:“你好呀!我叫小倉櫻野。你是這學期新來的吧?之前都沒見過你。”她臉頰粉粉的,忐忑不安道:“我覺得你好可愛啊,所以鼓起勇氣想跟你認識一下。”
江霜釉感受到她的友善,微微一笑,也跟她做了自我介紹。
友好的言語和微笑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小倉櫻野稍微放鬆了些,悄悄告訴她,剛剛的金毛叫霖恩,他上學期跟朋友打賭輸了,所以這學期開學第一周都要騎幼兒腳踏車代替步行。
江霜釉對霖恩不感興趣,怏怏地點點頭以示自己在聽她講話。
小倉櫻野話題一轉,問道:“對了,我是十一年級。你呢?”【1】
江霜釉抬起頭回答:“我也是。”
小倉櫻野十分驚喜:“那我們是同一年級哦。這下我們年級一共有三名中國學生了。你知道他們嗎?”
這個學校的亞裔學生可真少啊,江霜釉心想。
“我都不認識。”她的語氣平和。
小倉櫻野笑眯眯地給她科普:“除了你,另外兩人都是男生。一個是計算機大神,好像競賽蠻厲害的,而且還有實際項目落地。”她緩了口氣,接著又說:“另外一個叫趙亭榆,不過我跟他不太熟。”
江霜釉倒是從她的話語裡琢磨出了點東西,一個不熟的人她倒是知道名字,另一個連名字都沒提,卻講得最詳細。
看江霜釉默然不答,小倉櫻野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疑惑,含糊說:“趙亭榆長得最標致,不過也最不易接近。 ”
她聽到這裡啞然失笑。
小倉櫻野雙手攥緊,輕聲詢問她要去哪間教室。江霜釉回答後,小倉櫻野則遺憾地說她們上的不是同一堂課,不過還是給她指了教室方向。
按照小倉櫻野指的方位,江霜釉找到了要去的教室。
走廊裡,老師們都站在各自的教室門口喝咖啡閒聊,跟學生打招呼。直到上課鈴響,才進入教室。
這堂課是美國曆史,講課的老師語速正常,沒有口音。她邊聽邊做筆記,還算是能跟得上課程的節奏。
在這堂課快結束的時候,老師布置了一個小組作業,需要學生組隊完成課題,最重要的是這個課題成果占了期末成績的15%!
江霜釉記錄下老師的要求,然後惆悵地關上電腦。她將雙手搭在課桌上,呆望著自己的雙手,眉頭緊鎖。
她真沒想到開學的第一堂課就會遇到小組作業,更讓人絕望的是,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這堂課的同學她一個也不認識。
她注視著周圍的同學開始四處走動,各自邀請組隊,她不自覺地揉擰雙手,直到指尖發白刺痛。感覺自己就像是深海中的一座孤島。
站在講台上的老師,發現江霜釉還愣在原地,於是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江霜釉輕輕歎息,僵硬地起身,猶豫地環顧四周。她扯了扯衣服,甚至感覺衣服刺痛了皮膚。
在眾人中間她看到了一個亞裔麵孔。她暗暗祈禱,希望他能看在同胞的麵子上,能好說話一點。
江霜釉邁步向那人走去,腿腳軟綿綿的,頹唐使不出勁來。
等站到那人麵前,她忐忑地向他提出組隊邀請。
他卻並無反應。
江霜釉鼓起勇氣,然後又用中文詢問他。
她不安地盯著前方。
他穿著藏藍色的外杉,剪裁精致修身,更顯得他的皮膚白皙瑩潤。他坐在位置上,整個人都顯得很放鬆,是那種權力所滋養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