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公府今日格外熱鬨,朱門外停著許多輛流光溢彩的馬車。路人離得幾丈遠,都能聞到裡麵的酒香。
京城這些世家子弟,常有這種奢靡聚會,外邊的百姓司空見慣,因此一點都不覺得稀奇。
沈二小姐的侍女正在門外迎客,又有一輛車緩緩停在門前。
一雙細長又白淨的手先伸了出來,撩起細紗簾,待那侍女看到那張臉,不免得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張雪砌似的小臉,媚顏紅唇,明豔到了極致,一雙剪水雙瞳朝著四周瞧了瞧,帶著些許探究的好奇。那隻撐著紗簾的手細膩無比,大概是平日連女工都懶得做,才會如此白嫩,手腕處的衣料極其珍貴,上麵的刺繡針腳細密又精致。
侍女被這美貌震得愣了愣,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她是沈二小姐最心腹的侍女,京中名貴之人,她大抵都臉熟,可這人卻未曾見過。
然後她便憶起,傳聞京中明家小姐明枝樣貌極為出挑,乃是少見的美人,平日不喜出門,素有其名,卻未曾見過。
明枝從馬車上跳下來,身邊的丫鬟桐語驚呼一聲:“小姐!您可小心著點!”
她沒要桐語攙扶,自己便利利落落地跳了下來。
侍女接過桐語手中的請帖,上麵果然寫著明枝的名字。
她頓感十分棘手,隻因這明大小姐平日足不出戶,可京內一切宴請確實必得發到她府上。從前明枝從未來過,沒人能想到她這次竟然來了,可是根本沒有準備她的座位……
侍女隻好在前麵為明枝帶路,手上卻攥著請柬,握得緊緊的,思考了一路對策。
明枝跟著侍女後麵,一邊緩行,一邊有意理了理自己的裙擺,又扶了扶頭上的金釵,額外緊張自己今天的外表。
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那個謝予懷麼!
事情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明枝在與自己的未來夫君完婚之前,突然有人攔住了她,告知她命中還有一段情劫,想要完婚,須得將這情劫曆了。
而她這情劫的應劫之人,竟是天界新晉的戰神,此人修為高深,極其機敏,又和明枝處在對立陣營,兩方剛剛開戰,正是最尷尬的時候。所幸,前不久,他剛抹去記憶下界,淺嘗凡人苦楚。
明枝恨嫁心切,與她那位未來夫君一拍即合,趁戰神還是個凡人,失去所有記憶,方便誆騙他曆這一番情劫。倘若他不是凡人,明枝恐怕還真壓製不住他,簡直天賜良機,機不可失。
待曆完情劫,明枝再回去與這位未來夫君完婚。
於是,凡間有個叫明枝的女嬰降生了。待到明枝及笄以後,明枝才將意識完全投放到這個軀殼上麵,又在這個軀殼裡麵,四處打探消息了一段時日,才掌握人間如今的狀況。
謝予懷是當今聖上第十一子,不受寵,也沒什麼才華,唯一的優點便是長得十分好看,在詩畫上頗有造詣。
簡而言之,就是中看不中用。
一個不中用的皇子,自然得不到京城中人的重視。
彆人信,明枝卻是半點都不信,天界戰神威名遠揚,大概是在隱藏實力,深謀遠慮。
聖上已為他指了一門婚事,門當戶對,對方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才華橫溢,蕙質蘭心。天作之合,不日便要完婚。
這……倒是有些棘手。
不過明枝下界以後,每日熬夜苦想,已寫了滿滿一本絕妙的計劃,她便不信,謝予懷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一路想著,明枝跟隨侍女來到沈二小姐宴請眾人賓客之地。
沈綰見過明枝,當初在書堂上課,明枝隻來了第一堂課,後麵便再沒來過。她對明枝記憶極其深刻,一見她過來,震驚之中連忙迎了過去,拉起明枝的手,道:“明枝妹妹今日竟然來了,快與我過來吧。”
沈綰臉上的笑容,不大自在。
“你便先坐在這裡吧。”
明枝坐下,當即便有下人替她斟上一杯桂花酒,又放了幾碟小食。
“多謝姐姐招待。”明枝微微彎了彎唇。
一時間,隻聽見旁邊有些倒吸涼氣的聲音。明枝四下打量過去,發現許多人都在看著她。那些在不遠處溪邊曲水流觴的人,此刻也都齊齊回頭盯著她,完全不注意酒杯到了誰的麵前。
明枝正對麵坐著的那位男子,不甚在意地抬頭瞄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作畫。
他的衣衫墨綠色為底,外袍為黑,緞麵上有描金刺繡和暗紋,繡的正是一叢叢暗金色的細竹。頭戴金冠,眉眼清潤,清貴無比,好一個翩翩公子,看起來溫潤又無害。手上握著上好的狼毫筆,正在一幅畫上描描改改。
這就是天界大名鼎鼎的最強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