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緊緊貼著他,她方才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好似落到了實處。在仿佛要將一切撕裂的雷雨中,呼吸漸漸綿長。
謝予懷卻睜開了眼。
他很早就被這雷聲吵醒了。
明枝抱著他的左臂,臉貼在他的肩上,呼吸很淺,一下一下地噴在他的皮膚上,像鳥兒的羽毛拂過。
她好像做了什麼噩夢,身體一直在微微發抖,眉頭也微蹙著,抓著他的左臂微微用力。
怕雷聲嗎?
謝予懷右手抬起,試探性地隔著被子安撫性地輕輕拍了拍她。
她好了很多。蹙起的眉頭稍稍放鬆了一些。
但他的手一拿走,沒過多久,她又開始蜷縮著發抖。
他輕歎一聲,手隔著被子放在她的身上。似乎隻要他這樣,她就會安心許多。
但是兩個人似乎過分親近了。遠遠看起來像在相擁而眠。
明枝又無意識地往他懷中拱了拱,睡得更沉了。
她的發絲拂過他的指尖,果然比上好的綢緞還要順滑,草木香氣縈繞整個床鋪,無孔不入。
她雖然嘴上說著喜歡他,卻從未表現出任何喜歡他的地方,這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依賴。
謝予懷不禁開始思考,睡前明枝問他的那個問題。
她比鐘如棠好嗎?他從前一直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知道鐘如棠對他的愛慕,但如果真娶了鐘如棠,他真的能像一個夫君一樣與她相處麼?真的能給她一個女子需要的關心與愛護麼?真的能與她生兒育女麼?
現在的答案是,不能。
好在明枝與鐘如棠不一樣。她不需要這些。
雖然不知道明枝的目的是什麼。
但這是她自己選的。
閃電劈過,室內亮如白晝,驚擾到了美夢之中的明枝,她親昵地在他的懷中蹭了蹭,顯然將他當成了一個大型的枕頭。
謝予懷聽見自己的心臟,在黑夜之中,沉緩而有力地跳動著。
咚、咚、咚……
一夜無夢。謝予懷醒得較早,睜開眼睛時,溫香軟玉在懷,二人發絲緊密交織,分不清彼此。
竟然這樣睡了一夜嗎。
他輕輕地將手臂抽出來,小心翼翼地起身,發現明枝壓住了他的頭發。他放輕手腳,拽了許久,才在沒吵醒她的情況下將頭發全都拽出來。
推開門時,雲起已經守在外麵。
“殿下……”他剛開口,謝予懷便示意他噤聲。
雲起眼神向門內瞟了一眼,了悟地點了點頭。
待謝予懷將房門關上後,雲起才輕聲道:“一切都已備好。”
謝予懷吩咐道:“將王妃日常所用的衣物和胭脂香膏多帶一些,以及治療風寒的藥。”
雲起連連應是。
謝予懷吩咐完,轉入回廊,隻見回廊夾道兩邊皆擺放著一盆又一盆的花草,開得正盛,花葉上凝結幾顆露珠,讓人心情不免也跟著好了起來。
這幾日,他在府裡時間很少,竟然沒注意到府裡有這樣的變動。
見謝予懷一直盯著那些花看,雲起便解釋道:“聽說是王妃在料理這些花草,教下人怎麼去養護它們。昨夜暴雨,下人們將花草連忙搬到避雨處,今日才將這些花草搬出來。這些花草,明顯長得比以前更好了。”
謝予懷隨手抬起一朵月季花看,那月季顏色粉嫩清新,花朵飽滿,開得正濃。讓他無端想起雷電亮閃之下,美人嬌嫩的唇色。
雲起見他臉色突然冷了幾分,將花扔了下去,不免有些疑惑殿下的陰晴不定。
怎麼回事,殿下不是一向情緒都很穩定的麼?
雲起百思不得其解。
隻聽謝予懷道:“這次的安排,不能出一點差錯。”
鷺杉關失陷的時機,千載難逢。在宗室、大臣和天下百姓麵前,他要好好逼一逼他那位父皇了。
雲起自然明白,這次的行動有多重要。多年隱忍蟄伏後,這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