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最大的碼頭上人來人往,水麵停泊著大大小小的船隻。沿岸多的是送友出行的雅士、往來碼頭與貨船搬運的勞力,更有那擔著籮筐沿道售賣的貨郎,一路的吆喝聲和著江上間或傳來的船娘漁夫的歌聲,連成一片。
許瀲騎馬到了蘇州,因著暴雨,住了一兩日,改走水路。船行千裡,到京都時,已過半月。
時維五月,風景怡然。京都的風已褪去了春日的寒濕之意,隻碼頭這處,卷著水汽的風還帶著絲絲潤澤。
許瀲一眼就看到了岸邊垂柳下佇立的幾個熟悉的人影,尤其是其中那抹白色的身影。她腳尖一點,也顧不得船還未停穩了,借力踏著纖繩上了岸,快步近前。心內幾分繾綣,柔聲喚道:
“雲時——”
柳樹下的白衣男子掀開素紗幕籬,一雙淺色琉璃眸中滿是喜色。他麵如冠玉,溫雅俊逸,笑容若春風和煦。一身輕紗白衣,立在綠意盎然的垂柳之下,飄然若仙,柔情似水。
他往前走了兩步,溫雅一笑,喚道:“阿瀲。”
許瀲走上前將人擁進懷裡。
幾個月不見,他仿佛更瘦了,幾乎弱不勝衣。許瀲平複心頭湧上的情思,抱了一下他便放了開來。
男子穿得並不算少,但她還是察覺到他手有些冰涼。許瀲握著他的手,皺眉道:“手怎麼這樣冷?等許久了嗎?”
她解下自己的披風,抖了抖塵,披在男子肩上。
溫雲時籠著披風,柔柔一笑,“不久。”
他身旁的侍從朗楨噘著嘴道:“哪裡不久。殿下,公子一大早便過了來,奴怎麼勸也不聽。”
許瀲聞言肅起臉,替溫雲時整了整披風的帶子,看著明顯自知理虧的人兒,不讚同道:“這碼頭風大,倒在這吹這許久——”
師門不可帶隨侍之人,許瀲便將近衛龍筱龍彬留在了京中,將龍彬送到了雲時身邊護衛。這次回來她不欲勞師動眾,也隻是先寄了封信給龍筱知會一聲,想必雲時是從她處得了消息。
許瀲看向一旁的龍氏姐弟,道了一聲:“下回不許告訴溫公子,免得他亂跑。”
溫雲時眼神正看向彆處,輕咳兩聲,聞得此言轉過臉來,“不許不告訴我。”
見她不應,他又晃了晃她的手,“阿瀲——”
許瀲哪裡敵得過他懇求的眼神,無奈道:“真拿你沒辦法。”
她帶著人往一旁候著的馬車而去。
“我先送你回府。”
溫雲時停住腳步,扯了扯她的袖子。
許瀲疑惑看向他。
男子眼睫微斂,輕聲道:“我不想那麼快就回去……”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回來,他想和她多呆一會兒,哪裡願意這麼快就回去。
許瀲對於他的話一向是無有不應的,原本隻想著他在大風裡站了許久,怕他受了寒。聽他如此說,便點頭道:“好,那便先不回去。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餓了吧?”
馬車一路往城中而去,到了芳遠齋,這京都有名的酒樓。
樓上雅間,許瀲喚來小二點了好些菜,都是溫雲時愛吃的。
許是因著身子不好,又常年服藥,溫雲時的口味素來較為清淡。為防與藥性相克,也有許多是須得忌口的,許瀲一一同小二娘囑咐了。
她自己於吃食上一向不甚講究。興許有幾樣稍稍愛吃的,不過未免麻煩,便沒打算另點。
溫雲時抿著笑,待她說完,又加了道蓴菜鱸魚羹和芙蓉雞片,這是她愛吃的。
許瀲輕笑,悄悄握住了男子垂在身側的手。
二人目光相視,滿是甜蜜。
“就這些吧,勞煩。”
“好嘞,客官稍候。”
小二娘記了下來,關上門出了去。
閒坐的功夫,許瀲拿出藥玉。她之前特意去學著編了一根平安繩,將玉佩串上便可戴在脖子上。
“雲時,這是我之前偶然得的一塊藥玉,聽說很是養人,你平日戴在身上,興許對你的身子有好處。”
許瀲為他戴上,又替他將被繩子壓在下麵的發絲撥開來,整理好了。
“多謝阿瀲,我很喜歡。”
溫雲時朝她笑道,又微微低頭去看那玉佩,滿眼好奇。
男子的手白皙纖長,骨節分明,宛若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他掌心托著那塊瑩白的藥玉,一時竟分不清是肌膚和玉石哪個更白。
許瀲定定的看著他,良久,突然喚了聲:“雲時——”
“嗯?”溫雲時懵懂地抬起頭,卻被傾身而來的女子吻住了唇。
氣息在二人之間浮動,溫雲時望著近在咫尺的女子,他的阿瀲——
他眼睫輕顫,繼而緩緩閉上了眼,猶豫著抬手環住了她的肩頸。
待分開時,男子素來蒼白的臉上已滿是紅霞。
“雲時,待我出了師門,我便回來稟明母皇父後,娶你為夫,好不好?”
許瀲柔聲道。
她這次是奉了師命出山的,還要去尋大師姐,隻是順便回了一趟京都,待不了多久就得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