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普通不過的大晴天,遠處的空氣在高溫下扭曲著。他不喜歡這種天氣,熾熱的光線毫不留情地直射下來,好像再多的偽裝和麵具都可以被融解。
讓人不爽。
他背著包擠在人群中,手上還攥著支褪色的按動黑筆,大拇指按在尾部的按鈕,煩躁地按壓著,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被喧嚷聲蓋過。
很無聊。
他低著頭想著。略長的劉海垂在眼前,他眼皮微顫著,有氣無力地對不小心撞上自己的同學說了句“沒事”。
無聊透了。
他總是這樣想著,卻也不去改變些什麼,偏執地覺得無聊,沒有理由,也沒有解決辦法。
他總是覺得周圍很吵,年輕人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一時全湧進腦子,詞句纏繞在一起,但每個字又清晰地擠進耳朵,很占位置,讓人頭疼,讓人煩躁。
這是錯誤的想法。
他突然停下腳步,在原地愣愣停住,皺著眉進行熟悉的自我矯正。
他身後的女孩嘟囔了一句繞開了他。
他注意到女孩淺藍色的頭飾和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沒過多久眉眼舒展開,嘴角也漸漸上揚,臉上是普通大學生的朝氣,與剛才的陰鬱截然不同。
他剛重新邁出第一步,就看見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朝自己走來,男人比自己矮大半個頭,帽簷又壓得極低,匆匆一瞥中也沒看清男人的長相。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見一聲女人的慘叫,刺耳,急促。隨後是比剛才還要吵鬨的喧嚷聲,但奇怪的是他現在沒之前那樣煩躁了,嘴角甚至還維持著剛才上揚的弧度。
視野從黑壓壓的人群轉換到綴著幾朵白雲的千裡之外的天空。劉海不能再擋住眼皮和額頭了,略顯蒼白的臉暴露在陽光下,皮膚上有種灼燒的幻覺。他不適地想眯眼,卻發現自己難以做到這個小動作。
吵鬨聲好像突然消失了,他的耳邊現在一片清靜。他的雙手下意識地按在右腰上,手下是溫熱潮濕的觸感,好像有什麼液體灑在他身上了。
是我的保溫杯漏了嗎?
不對,自己沒有喝熱水的習慣,又哪裡來的保溫杯?
他想呼吸,於是張開了嘴,卻好像被灌了一大口烈酒,他沒在這方麵研究過,隻覺得可能是伏特加之類度數極高的酒,口腔裡是火辣的感覺,喘口氣都會有撕裂般的痛感。
喉嚨裡燒得難受,臉上的笑意少了些,但還是帶著點弧度,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鳥群飛過太陽,黑色的排成一個箭頭,朝某個方向飛去。
是鳥啊,要飛往哪裡呢?是北方嗎?自己好像還沒有去過冬天的東北,好想去看看,那裡一定很冷吧……
原來是血啊,還好是熱的,小時候還以為會是冷的呢。
他這麼想著,頂著張微笑的臉失去了意識。
像是被噩夢驚醒,董世霖猛得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近乎純白的房間裡,呼吸沒有問題,掀開衣服看右腰,那裡的皮膚還如平日一般光滑完好。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自己還是一個普通大學生,這讓董世霖鬆了口氣,以為隻是個怪異的噩夢,可在下一秒就又頭疼了,他分明記得今早上穿的是件白色衛衣和條牛仔褲,可現在的他一身黑,赤腳踩在純白色的地麵上,不過意外地沒感覺到涼意。
正當他和自己記憶一較高下時,一團黑影憑空出現在不遠處,沒過幾秒就發出了一聲似曾相識的尖叫,刺耳又急促,勾起董世霖“生前”的回憶。定睛一看,那團黑影是個身材姣好、長相出眾的女孩,可能是董世霖這二十多年以來見過最好看的真人吧。
顯然,女孩也注意到正在打量她的董世霖,連忙站起來整了整自己的頭發和衣服下擺,雖然那再普通不過的黑色短袖並沒有什麼好整理的。她臉上帶著少女稚嫩的氣息,眼神卻透著敵意,站在遠處盯著董世霖。
“這是哪裡?你是誰?”
清脆的聲音莫名的熟悉,董世霖眯著眼在大腦硬盤裡檢索了一遍,無果後便恢複了平時一副和善的表情。
他嘴角帶著笑意,一雙狹長的眼睛相當深邃,讓見過不少漂亮人的女孩都在心裡感慨這張平平無奇的臉上長了雙深邃的眼,不至於讓它的主人失去辨識度,反而讓人覺得舒服自然。
董世霖思考了下,選擇編了個假名。
“我…我叫林也,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請問你是?”
聽到董世霖的提問,女孩一臉驚訝,但眉眼裡透著笑意,也不顧剛才的敵意,走近林也後蹲在他麵前。
“你不認識我?你沒聽說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