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國地語調平淡冷靜,寧國風感到不知該怎麼回應。正好此時有一位顧客過來結賬,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寧國風起身要走時,誌國對他說過幾天你會收到康複後我們送你的一份禮物,寧國風不明所以沒說話就走了。之後,寧國風還經過了理發店,透過玻璃櫥窗看到了樊其輝正在給客人理發,往裡看時他發現樊其輝在刻意避開他的視線。
一周後的一天,寧國風回來看到房間多了一張床。他以為有人要搬進來,但是過去了好幾天,床像個鬼魂一樣還在那裡原封不動的呆著,並且多了枕頭,還鋪上了床單和被子。床旁邊還多了個行李箱,他仔細確認是樊其輝的箱子。他猶豫了會最終打開了箱子,看到裡麵放的樊其輝的衣服,確認他真的要來了。
晚上他正在看電視時,門被打開了。裁縫和樊其輝走了進來,兩個人都不太自在,互相看著彼此欲言又止,好像要他為他們的在場做一個合理的解釋。
“好吧,那就這樣吧。我明天把鑰匙給你”裁縫說。
樊其輝沒說話,走到她的床上顯得有點不自在。
之後,裁縫溜出了房間,能聽到他關門走出街道汽車打火的聲音。
“你吃飯了嗎?”寧國風問
“你有這房子的鑰匙嗎?” 樊其輝回應道
“有,給你。”
“嗯,謝謝”樊其輝接過鑰匙一言不發地走出房間。
後來幾天,樊其輝進進出出好幾次都沒與寧國風說過什麼話,甚至可以避開目光,很早出門上班,很晚回來睡覺。工作上,寧國風在手機店也開始忙碌起來,很多最新出的旗艦款手機不僅能放音樂還可以拍攝照片,這個世界發展真是太快了。
一天晚上,樊其輝回來時,寧國風泡了一壺茶,然後拿著VCD碟片放電影。樊其輝走過來坐在沙發上。他看見黎明飾演的男主角拿著大包小包剛從火車上下來,坐著自動扶梯,麵前就是香港。
“這是什麼電影?” 樊其輝喝著茶水問道。
“是黎明和張曼玉演的《甜蜜蜜》,一部最近很火的愛情電影。”寧國風說道。
“你喜歡黎明嗎?他跟你一樣也是從北方來到香港” 樊其輝問。
“我更喜歡這個電影,和裡麵的音樂。”
當看到影片中黎明騎車載著張曼玉唱起鄧麗君的《甜蜜蜜》時,樊其輝躺在床上,兩隻手放在腦後,第一次顯出輕鬆的樣子。
電影快結束時,寧國風問樊其輝還在看沒有。他知道樊其輝醒著躺著。
“你睡了嗎?”他低聲說。
“嗯?還沒有”
“我能去你那裡嗎?”
“門鎖實了嗎?”
“鎖了,不過我會放個桌子頂住門。”
寧國風把平常他們吃飯的桌子定在門後。走回床時,樊其輝已經把床頭燈關了。他慢慢地靠近樊其輝的床。晚上很溫暖,外麵已經沒有雪的痕跡了,隻需要蓋一條薄被。樊其輝正在側身躺著,於是寧國風鑽進了他的被窩,一點點貼近他,臉輕輕地摩擦著樊其輝結實的胸膛。他聽著電影結束的片尾曲和樊其輝的呼吸聲,感受自己和樊其輝之間的心跳。音樂結束時,他摸了摸樊其輝的手和頭發,就下了床,悄悄回到自己的床上,然後開心地躺在那裡睡著了。
之後數周,沒人發現寧國風和樊其輝休了相同日期的半天假。也許誌國和裁縫注意到了,但他們沒說什麼。那天中午,他們在公寓默默坐在一起吃飯,然後拿桌子抵住房門。接著,在樊其輝的床上他們安靜的親吻,擁抱。後來樊其輝睡著了,寧國風穿著短褲走到陽台,曬著陽光。
之後,他聽到了樊其輝的腳步聲和淋浴聲。樊其輝穿上了乾淨的衣服,用手指指了指外麵就離開了公寓。寧國風也洗了澡,穿好衣服,過了有十分鐘,走到街上。按照樊其輝之前給他的方向而去。他沿著街道一邊漫步,走到另一條街上,確定這街上沒有人認識他。他很快的看到遠處停在港口的一艘大船。然後繼續穿過街邊,左拐,然後直走到維多利亞港。他按照樊其輝的吩咐,慢慢沿著步行道走著,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樊其輝正在那天他們一起看演出的地方等著,他看見寧國風過來時伸出了手,寧國風打了一下他的手,笑了起來,彷佛這是一次普通朋友的見麵。他們沿著港口旁散步,有時候看見小船大船進港,就停下來瞧瞧。
雖然兩人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但他們顯然都在這份獨處中顯得異常輕鬆。寧國風知道他們能一個勁兒地往前走,然後再回轉到他們接頭起步的地方,他們會在那裡分手,之後樊其輝先走,寧國風等上十分鐘再跟在他後麵走。他知道樊其輝會去街邊的店裡買些蔬菜和肉,然後晚上一起吃飯,睡覺前看一部電影。
不過那都是幾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天黑後幾小時的事。現在天還很好,他們覺得這半天的假期,普通而又珍貴。寧國風想的是一直散步下去,樊其輝也繼續沉默著,彼此不多言語,偶爾用眼神和手勢交流。兩個人都走的很慢,互相帶著笑意偶爾擦碰著對方,他們會在這個平靜的下午一直散步下去,彷佛能遠離一切,遠離所有現實。
(注釋:1997年,新刑法取消了“流氓罪”,同性戀行為實現了非罪化,2001年,同性戀也被從精神疾病中取消。在社會上,“同誌”這個中性詞彙已成為對同性戀群體的普遍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