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類總是覺得的，自己的靈魂是空缺的，他們總會覺得自己少了點什麼。具體是什麼呢，往往他自己也說不出來，隻是覺得心裡堵堵的。

顧懷義對這一點深有體會，他看著窗外零落的枯葉被風肆無忌憚的吹落，靠著枕頭發呆。

他也許在思考，在思考什麼呢，也許是在思考為什麼沒人看他。不，他知道的，沒有人會來看他。他逃避似的翻看手機，他想找到一條信息，證明還有人記得自己。最終，在五分鐘翻三次的頻率下，他放棄了。

他解脫似的將手機扔下，一隻手在眉心處揉了揉，為自己愚蠢剛才的行為感到可笑。

他突然報複性的用力向枕頭倒去，整個人陷在裡麵，哪怕醫院的床並不算柔軟。手背上紮著的針因此受到牽連，狠狠的被扯了一下，被紮到的那個人卻像沒有痛覺似的，紋絲不動，任由那根針被扯掉。

老實說，他現在很難受，各種意義上的難受。他感覺身上好像有很多螞蟻在爬，難受，癢癢的。他的腿很疼，但更多的難受，是來自左胸的沉重感。

他百無聊賴地趴著，希望能發生點什麼。平日裡，他對此不會感到任何不適，但不知為何，今天就是心裡堵堵的。他將身體用被子包圍起來，這樣的行為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似乎有些幼稚。但又有什麼關係呢？沒有人知道，這裡沒有人在看。

也許是上天也看他太孤獨了吧，電話鈴聲應聲而起，如了他的願。

“先生您好”一陣蹩腳的方言傳來，作為一位警察，他的職業素養告訴他，這是一樁典型的電信詐騙。他的手指幾乎毫不猶豫的指向了那紅色的按鈕，卻在最後一刻停了下來。

“先生，我們這邊查到您在今年十月二十九日網購了書籍，是這樣的。這批書籍有明顯的印刷問題，我們這邊會給您賠款，並回收這批劣質書籍。希望您能提供一下您的銀行卡號，以及身份證號…”對麵的男音對他喋喋不休的嘮叨著。

但顧懷義沒有說話，也沒有按下那枚紅色按鈕。他也許是想聽聽，人說話的聲音。

落葉還在飄，風還在吹，也許是神的仁慈，樹上的葉子沒有落光，上麵還留著幾片嶄新的葉子。

“先生？您有在聽嗎？”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放慢速度，慢慢地詢問著“先生？您還好嗎？”

“小同誌”顧懷義深深歎出一口氣，用一種疲憊的聲音敘述著自己的話“我好累啊，你過得好嗎？”

“先生？”對方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候驚訝到了，停頓了良久，在沉默中又發出了聲音。

“先生，我也好累呀，但是，我們總要生活不是嗎。”標準的普通話，顧懷義在心裡暗暗這樣想到。

“無論如何，我們還活著，這就夠了。”

“先生，現在，我們很幸福，你還能在這裡聽我說話不是嗎？活著，就已經很幸福了。”溫柔的嗓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雖然聽起來這並不算什麼好的安慰。但顧懷義已經很開心了，他原以為電話可能直接斷掉。

“先生，您也許需要休息了，但無論如何，請不要想不開。”聲音頓了頓似乎他的主人想到了些什麼“您是華夏人，既然您累了，就想想家鄉，那裡最讓人有安全感，不是嗎?” “彆講了，你應該知道…”清冷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向手機，但話未說完就被另一陣聲音打斷。

“我做了太多違背良心的事，一通一通的電話打出去，大部分接到的人都仿佛看到了什麼掃興的東西，有幾個人會聽完？好不容易有人願意聽我說說話，相比起來，代價也許不算什麼。”對麵的聲音一陣顫抖“先生要是願意，能不能跟我講講，最近國家好嗎。”

顧懷義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說，在躊躇了半天之後，隻憋出一句“很好。”

對方聽到了，卻回出一句“那便好。”

“先生似乎不太擅長表達，但您是個不錯的人，但以後遇到詐騙的可不許這麼做，您的防範意識太薄弱了。”對麵的家夥似乎覺得自己是個容易被騙的人，顧懷義一時竟沒忍住，噗嗤一下，將自己的笑聲也傳了出去。

“防範意識薄弱可不是什麼可笑的事情，先生。”對麵似乎對這笑聲有些不滿。

“你覺得我，防範意識薄弱？”顧懷義反問道“你是第一個這樣說的。”電話的另一頭聽到了一陣笑聲，顧懷義覺得自己心情好多了，也許偶爾找個人談談心也不錯，他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