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明既然你身體狀況不錯,明日上元節,陪朕出宮一趟看看燈。”“臣遵旨。”
翌日白天處理了幾樁公事,然後布置好陪陛下出宮的便衣暗探,傍晩帶了哨子跟陛下在延春閣走廊會合。我正打算移步出發,月亮門又出來一人,素淡衣裳,書童打扮,卻是海市!海市不施粉黛,煞是清純,怯生生地站在我對麵。陛下走到我身旁,我倆高大的人影一下把嬌小的海市擋在了夕陽之外。我見她雙眼閃過一絲害怕,心下不忍。陛下一聲“走吧!”拉我並肩同行,哨子與海市在後,四人悄悄從隨牆小門出宮,一路來到湖邊。
隻見夜色之下,人聲燈影,吆喝叫賣,伴著徐徐微風,四人沿水而行,一時忘了朝中各種勾心鬥角的煩心事。我偶爾偷瞄海市,看她雖仍是沉默寡言,卻有放眼賞燈。陛下興致勃勃地看燈謎,走得甚慢,我於是也看了起來,隻見一個圓形的白燈籠,上麵畫有一棵霽風花樹,燈籠下綁著燈謎:“前夕顧尋自融身,月初小橋會知音,與爾相聚人不散,相擁相抱情意真。”我會心一笑,摘了下來。一路沿湖而行,走了一個時辰,還沒繞湖一半,陛下提議進對麵酒樓喝一杯歇一歇,於是進店。占了窗邊的四人桌,看著窗外夜色醉人,一片國泰民安之氣象,陛下甚是高興,桂花釀一杯接著一杯,酒過三巡,他已是昏昏欲睡。我見此情狀,拿主意包了三樓的所有廂房,扶陛下在其中最好的房間睡下,又讓哨子守夜,帶人把酒樓暗暗保護起來。
從陛下房間出來,見海市仍跟著我,想了想,說,“這兩天也累了,去挑個房間歇著吧。明早再護駕回宮。”誰知她卻垂下眼說,“陛下讓本宮今晚跟著清海公。”我一下想起兩月之約,看來陛下是認真的。於是我帶海市進了對麵的房間。正想讓她自己安頓好,她卻用背把門關上了。我一顆心忽然撲撲亂跳起來。她咬咬唇,走到我身邊,輕輕地說:“讓本……我伺候清海公更衣。”然後把手撫上我胸口。我一把抓住她雙手,問道:“海市,這是你心甘情願?”她把手掙脫出來,繼續來解我的腰帶,沒有回話。我再把她手抓住,她再次掙脫,解自己的衣服。我一把將她抱住,讓她無法動彈,再問:“海市,回答我!”她僵硬了好一下,然後軟下來把頭枕在我胸口,說道,“海市還有阿娘,海市還想好好活下去見阿娘一麵。”頓了好久,又說,“海市還愛著師傅。”我忽覺胸口一片濕潤,知道是海市的眼淚浸濕了我的衣服,隻覺心下一片茫然。過了半晌,她又說,“海市既已非未嫁之身,這輩子與師傅已是無緣。但事已至此,我亦不應自憐自傷,這不比遠走黃泉關更難。”一邊說著願意,一邊流著眼淚,可見她正處於天人交戰之中。我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秀發,緊緊抱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考慮良久要不要告訴她那天晚上是我,想著身上毒性還未全解,萬一最後還是剩下海市一人,還是不要讓她抱太大希望的好。既然大處對不起她,小處儘量彌補一下。於是不再說話,把她抱到床上。
夜已漸深,樓下賞燈的人聲逐漸退去,一室寂靜,眼前所見成為了感官唯一感受。室內燈影半明半暗,映在海市半邊俏臉上,長長睫毛如蝴蝶般抖動。她亮晶晶的雙眼定定地看著我,我從裡麵看到了她對我的一片赤誠……即使我把她陷於如此難堪的境地,她還是願意把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我。除了吻我什麼也給不了,除了吻好像她也什麼都不需要。我知道她從我的眼睛裡讀懂了我思我想,我也一樣。於是我一晩上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告誡自己,溫柔一點。
聽到樓下更夫響至五更,不情願地從海市身上起來,穿上衣服。見她仍熟睡之中,親了親她額頭,把燈謎字條放進她手裡,離開了房間。至樓下與哨子了解情況,一切無礙,於是上樓把陛下叫醒,安排回宮。回到昭明宮又吐了一次血,血為褐色。也不想驚動禦醫,自己運功打坐了半日。隻是一閉上眼,就看見雙目盈盈,欲語還休的海市。